岁月长河80

新的一年,总也有新的事情。

才过了年没多久,林棠怀孕了。金家老三两口子一上班,工资和粮食配额也就都有了。王竹兰正式退休,但其实她并不带孙子。老大和老二家得孩子,人家放到单位的托儿所,孩子吃的更好。而且,中午的时候,父母还都能去看看。

一大早上,天刚蒙蒙亮,王竹兰就起床,拿着粮票和钱去国营食堂门口排队,这里早起有炸油条,队伍排那么长,排到跟前她只买三根。

一根给公婆,两人从中间分开,一人吃半根。一根给刘千山,她身体不好,需要补养,长时间没油水的不行,油条吃着吧。

还剩下一根,她拿着走七八分钟,过去拿给桐桐。不说去年因为老大、老二家得孩子小,为了给孩子弄奶粉贴进去的,就是老三家两口子回来,老四家也给补贴了不少。

而今自己退休了,老四每月拿十块钱和五斤粮食补给自己,这是悄悄给的。顾虑的是老大老二有孩子,没那么宽裕;老三又才回来,这安家费钱着呢。

就他负担小,收入相对好一些,给的孝敬钱。

孩子给了,她就接了。接了想办法再给补贴回去吧!所以,早起买一根油条,把老爷子自己磨的豆浆灌到水壶里,就给桐桐送去了。

一早起来,这一片现在好生热闹,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的。

这家属院认识王竹兰的人多了,都知道这是金厂长的妈,所以,谁不热情呢?

一进楼,就有人热情的帮着拎篮子:“大娘,我帮您拿上去吧。”

不等王竹兰拒绝,人家拿走了:其实轻飘飘的,就一根油条,一壶豆浆。

“哟?您得起多早才能排上?”

“退休了,又没什么事!”王竹兰说着,二楼几句话的功夫这不是就到了吗?

王小草从三楼下来,找闫文静拿点药,闫文静这边有给孩子用的常备药,就见人家婆婆早起排队给买豆浆油条。

桐桐打着哈欠给婆婆开门,看见王小草拿着个小碗,就知道这是又病了,“又拉肚子了?”

“是啊!这孩子能磨死我。”

桐桐听的都愁,现在的药都是片片,给孩子喂,得把药片碾碎,苦的跟啥一样,用水活了,用勺子给送到嗓子眼。孩子能不哭吗?

一哭就吐,本身吃的就不好,一吐半天都不吃,这身体怎么可能好?

桐桐就说:“打听个中医,给孩子肚脐眼塞上药试试。”这么一点大,孩子受的那个罪呀,真是叫人不忍。

王小草应了,上楼去了。

王竹兰进了屋子,桐桐把门一关,王竹兰才说:“没结婚以前,那也是长的算是有福气,肉乎乎的!现在再看,又黄又瘦。”

吃不好、休息不好,劳神劳力的,比桐桐老相十岁的样子。

桐桐脸没洗牙没刷,早饭来了。

等洗漱出来,豆浆有两碗,油条却只有一根。

四爷:“……”

桐桐看王竹兰:“妈,咱不至于。”好容易排到了,多买几根怎么了?她去厨房,把二合面的馒头切成丁,打了两个鸡蛋搅拌在一起,再切些葱花,炒了个馍花,再冲了一碗麦乳精,“妈,吃饭!”

王竹兰:“……”下回迟点来,吃了早饭,等老四上班了再来送。

她问桐桐:“今年的演出是不是能少一些?”“明年应该会少一些,今年还不行。”桐桐吃着油条,按照年纪,今年自己二十三了。二十三一般就开始带新人,做好新旧交替的准备。

其实咱心里知道,等到七六年之后,类似这样的演出就很少了,一代时代的结束,舞蹈剧、芭蕾表演,除了国际出名的,在国内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是走下坡路的。

而今是没有什么娱乐,之后会有电视、录像,除非特别出名,除非有观众热别热爱,那市场反响跟现在不能比的。

当所有的东西都推向市场,要做商业演出,哪有那么容易?

等到七六年,她就正好二十四,七七年,开始落寞的时候,自己又刚好二十五了。

反正到了一定的年纪,团里好些年开始力不从心。

程娟说自从去年后半年开始,她就觉得不如以前了。六岁上开始学舞蹈,身体拉伤了不知道多少次。高强度的训练和演出之后,旧伤在阴雨天就会发作,酸胀难受。

这春上,才一场倒春寒,她的右膝盖肿了起来,出现了积液。

桐桐扶着她坐下:“给你找那个方子,你没用?”

“药材找不齐了!我家老刘去药材公司和医院都问过了,种药材有五分之一都没货。”程娟坐在边上,“得去医院,把积液抽出来。我这舞是跳不成了。”

桐桐:“……”其实针灸可以的!但自己不能给她针灸,“这样,我想法子再给你找一下药。”

“不跳了,一般也就不容易复发了。”程娟拍了拍训练室的地板,“以前觉得二十三四就跳不动了,有些矫情。现在自己到了这个年纪了,也真的是感觉出来了。”

桐桐给她按摩膝盖,心说,就算是科学训练,跳芭蕾的黄金年纪也只到二十八岁。何况是这一代,到了二十三四觉得吃力,真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桐桐急着给程娟找药材,她几乎是跑遍了大小医院,调整了方子,用能买到的药材调整好方子,给程娟带去单位上。

谁知道最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流言,说是去年咱们单位的贡献最大,今年推荐上大学的名额,团里还有一个。

这可真的是意想不到,桐桐肯定是不去的,程娟低声问:“你说姐们有没有可能?”

“你想去?”

“跳不成了,接下来干什么?在团里混着?”

桐桐就拿了团里的人员名单,跟她一起分析,谁有孩子,谁家的孩子小,离不了人;谁家的老人身体不好,可能不大成;谁的人缘糟糕,大家不推;谁跟谁有嫌疑,关系很僵;谁跟谁关系好,要是有一个人推荐你,可能她的小圈子都会推荐你。

功夫在题外,你得跟人家私下接触接触。

程娟听的认真,觉得真要是这么一分析,自己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桐桐把身上的票先都给程娟:啥都得花销的!这一段时间,谁要是跟你借,你大方点。口头的好不叫好,真金白银花出去,有人得到实在的好处了,他不推荐你都不好意思。

这事不能谁替谁出面,但是物质保障咱有。

程娟没客气,结了。

结果下班回去的时候,桐桐和闫文静同路,两人坐同一班公交车。两人要坐到终点,就坐到最后一排,紧挨着的座位。

闫文静低声问:“团里传的那个……是不是真的?”

“我没得到确切消息,我又不去,也就没去找团长求证。”

闫文静当时没言语,可下了车了,她跟桐桐并排走,突然说了一句:“如果说,我想要这个推荐名额,你觉得可能性有多大?”

桐桐:“……”她纳罕:“你?”“嗯!”

桐桐:“…………”这还真是意外!毕竟闫文静的孩子还小,但要是参选的话,“主要还是看推荐的票数。得投票的人数多才行呀!”事实上,闫文静在单位比较高冷,人缘不是太好。

这不是我支持谁谁就一定能选上的。

而且,这种事最好是配偶能同意,单位也会考虑配偶的态度。

可交桐桐没想到的是,李援军是支持的,孩子可以送到托儿所托管,如果闫文静想上学的话,那就去上学。

家里需要照顾,孩子也确实需要人带的话,可以从乡下找个亲戚来,表姑还是表姨都行,挤出一个人的伙食,办法总比困难多嘛!

李援军的实力很雄厚,有他的物质支持,很明显闫文静在单位的人员也好了起来。

等确切的消息下来,已经是四月了。

五月之前就得报名单,结果闫文静以两票之差输给了程娟。

结果一出来,桐桐替程娟高兴,这个机会……对于自己来说不重要,但是对于程娟来说,相当理想了。

她都嚷着请客了,结果晚上都八点半了,程娟哭着来家里了:“……老刘不同意。”

“你事先没跟老刘商量?”

“他出差才回来。”

那这也怪不到程娟身上!她给递了热水,坐在边上,“老刘呢?他不同意的原因是什么?”

“孩子。”

桐桐:“……”

“他年纪比我大,三十了。我读四年书,他三十四了。”

“那你的意思呢?坚持读,还是……”

“我要读!他要是不答应,那就离婚。”

桐桐正要说话,老刘来了,客气的笑了笑,就说程娟:“也不是孩子了,大晚上的你跑来,叫人家怎么休息。”他拉程娟,“咱不闹,就算是不想跟我回家,我也得是我送你回爸妈那边,你回娘家住一晚,行吗?”

程娟斜眼看她,老刘低声哄:“走!我送你过去。”

桐桐心里叹气,估计程娟父母会选择支持女婿。

果不其然,只一晚上,程娟第二天上班找了团长:“我放弃!”

原因是,她父母都不同意,且认为女婿说的对!她一嚷着离婚,把她妈气哭了。她在娘家受宠的厉害,婚后也一直补贴她,可却在这件事上,父母的态度如此的坚决。

程娟靠在墙上,跟桐桐说:“我不是跟老刘妥协,我是不得不向父母妥协。”

桐桐能说什么?谁能亲过父母?

程娟不去,闫文静得到了这个机会,可却没想到,决定才下来,举报材料就到了上级部门,闫文静以前的小跟班沈安娜实名举报闫文静,说她婚前发生X关系,品行不端。

于是,闫文静被取消资格,与大学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