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长河64

到家得时候饭都好了,四爷没做饭,但是从职工食堂打了饭回来。白菜豆腐粉条一大盆,桐桐把辣酱抹在馒头上,一边就着菜吃,一边跟四爷说那个姑娘:“我没问叫什么。”

人家也没说!都说了,医院用的是假身份。

“长的嘛……”怎么形容呢?“也不是一眼惊艳,非夸有多漂亮,那也真说不上来,中上之姿!鹅蛋脸,眼睛没有很大,鼻子没有很挺……”

四爷把豆腐挑给她:吃吧!管人家长啥样呢。缘分这个东西,难说!一物降一物,就那么回事。

桐桐看着白豆腐,不是很想吃。

“这个炖的时间长,入味了。”不是一点味儿都没有的白豆腐。

桐桐:“……好吧!”她就说,“那姑娘的情况挺严重的,除非我给开方下药针灸。”

四爷:“……”

“但是药材确实难寻。”毕竟针灸不方便的话,单从药上着手,其实挺难的。桐桐说着就叹气,“但是,单侧一旦切除,还是会对生育有一些影响。”没有那么容易怀。

四爷:“……”别操心人家的事,也别猜。今晚老三应该是会来的!

果然,晚上老三来了。

一叠花生米一瓶酒,哥俩在客厅里说话。桐桐用二合面在烤炉里烤着饼子,回头能拿去医院,病人用开水泡了也能吃。

里面放了猪油和各种调料,光是烤着都觉得香。

金来财灌了一口酒,搓了一把脸,“……在林区,赶上这样的日子,根本就走不出去。前年的时候,我们有伐木任务,冬天该干还得干。山里都是雪,我一脚踩下去,掉雪窝子里了。当时山里的人都寻人,可风雪以来,找不见,这不就是掩到雪里了,凶多吉少。就她……不信邪,沿着那条路用棍子戳着也要找我。

最后把我从雪窝子里扒拉出来了!回又回不去,喊谁也听不见。她把我从雪窝子里拉出来,一块到树洞里躲了一晚上。我俩被找到的时候,都冻伤了。她整个人都打摆子!”

说着,就叹气,“其实,那时候我俩没啥。就是她出身不好,受人挤兑欺负,我呢,说了几句公道话。她这人死心眼,谁对她好,她能为谁豁出命去。”

啥情啊爱的,说那个矫情。

或是谁看上谁了,谁是谁的人,咱也不是非那么分。

单就是,她为我舍过命!她生病了,那就是再难,我也得给她瞧病,保她平平安安的。

四爷给他倒酒:“她家里啥情况?”

“她爸、她妈、她弟弟全在疆省,那边比我们那边还苦!本来她也是要去的,后来她爸一个部下说两家有娃娃亲,不能因为怕牵连,就不认这婚事。

她都留下了,可惜,她爸部下的老婆绝食了,宁肯饿死也不愿意叫儿子娶个她这样出身的。这才给安排了下乡,直接发兵团来了。这次……我是想着想给她做手术,康复之后,我跟她往西北跑一趟,赶在明年春天回东北。”

桐桐叹气,问说:“三哥,不考虑中医吗?”

“太受罪了!疼什么受煎熬呢!别的都是小事情,人不受罪最重要。能一劳永逸那当然是最好的。”

桐桐就知道人家的意思了:“那……我明儿帮你们重新联系医院试试。”

四爷说金来财:“这件事……最好还是跟家里说一声。”

金来财没言语,但隔了两天,应该还是跟家里说了。

桐桐通过党青云的关系,给联系到军医院。大夫的建议是,还是要尽快手术,要不然感染的风险极大。金来财签字,给做了手术。

手术做完,王竹兰就拎着鸡汤等着了,她看向儿子:“大姑娘的事,你一个小伙子懂什么。”说着,把身上的票都塞给老三,“去排队买去!你爷在家,炖了晚上送来。”

金来财:“……”他讪讪的:“妈?!”

这个……跟老四家得媳妇可是太不一样了!人家家里处处给庇护,我这边一不小心就会被连累;人家能补贴女儿女婿,我这边得补贴对方;人家身体健康活力四射,一看就讨人喜欢,我这边这个心事重重,难有开颜的时候。

老四家得媳妇是处处都写着‘我看的很看’,我这边满脸都写着沉重的心事。

一个讨人喜欢的亲昵人,一个只敢客客气气唯恐被嫌弃。

金来财低声说:“妈,其实不见挺好的。”你不见她就不难受不为难,她不见你就不局促也不会不自在。

王竹兰拍开老三:“滚一边去!碍事。”

刚做完手术,又不能动。

这吃喝拉撒都要人照顾,他俩还不是两口子,彼此都不自在,压根就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病床上的姑娘红着一张脸,手指抓着被子,紧张的连喘息都急促了:“阿姨——”

王竹兰给拧了热毛巾擦了擦,把枕头摞起来叫枕高些,又给把头发编成辫子,“喝的汤多了容易上厕所,鸡汤熬的浓,先喝上半碗。”

说着话,取了汤给喂。

要么说老三是个混蛋呢!这事办的,真不知道叫人说什么好。家里不是说嫌贫爱富,更不会捧高踩低,就是说老三这个混蛋玩意吧……从生下来叫人操心,到现在还是叫人操心,就没有不叫人操心的事。

王竹兰就问说:“孩子,你看上我家那混小子什么了?”那玩意真没有一点能叫人看上的,一点都不稳重。

“他很好。”

“对你好?他对人好的方式都不一样,谁家的姑娘能受得了他的好?”

这姑娘又摇头:“不是他对我好不好……是他本身就好!他心好!有人看着油滑,心其实不那样;有人看着正人君子,其实……”不过是个小人罢了。

说着,她头更低了:“我爸说画虎画皮难画骨,骨子里的东西才最可靠!他这个人骨子里好……”

王竹兰:“……”

骨子里好……那就这样吧!住院住几天,就把人接回家养病算了。

党青云的朋友给帮忙联系的大夫,桐桐得谢人家。熏猪腿拿一条,直接给扛过来,往办公室那边去。

这位阿姨人不错,也认识桐桐。猪腿是收了,却拉着桐桐热情的往外送:“以后只管来就是了,不许再带这么多东西。以后你的演出票,阿姨要啥时候的,你给阿姨预备啥时候的就行。”

桐桐就乐:“我给您跳都行。”

这人越发的笑:这孩子,张嘴就来。

分开了,人家有事去忙去了。桐桐转身打算去医院门口等着,等着老三把病人背下来。结果一转身袖子被人拉住了:“是ʑᧁ林樱姐的妹妹吧?”

桐桐愣了一下,就收了脸上的笑:“有事吗?”

苏素赶紧把手收回来:“那个……我是来买药的!哮喘药和那个治疗心脏的药……得定期来拿。看见你了,想起林樱姐……这又是好久不见了,碰上你了,我顺便问一句。”“挺好的!”桐桐点了点头,下台阶就走。

苏素追了两步:“你告诉林樱姐一声,我跟南生哥已经办理离婚了!我们本来也不是什么真夫妻!如果她不信,我可以解释……我……”

桐桐没停,走的更快了,苏素紧追了两步没追上。结果一转身,看见男人背着一个认识的人。

她蹭的背过身,把头低下了。直到人走远了,她才转过头去:“千山姐?”

“千山?”

这个名字还挺有意思的!

刘千山抿嘴笑着,她住进了老太太的屋里,跟老太太睡一铺炕。炕上暖呼呼的,她身后靠着枕头,身上盖着松软的杯子。炉子上的水咕嘟嘟的冒着热气,炉子里有烤葱香窝窝的香味。

她起初还有些不自在,可林桐坐在炕上显的太自在了,这叫她的不自在都一点点淡去了。

街道办来人调查,毕竟家里住进了一个陌生人。金来财给弄来的假身份是工人家庭出身,父母都是林场的工人,她也在林场工作,两人在东北订婚了,这次是回来探亲,顺便瞧病的。

都是街坊邻居,都知道老三是啥人,这会子带着媳妇回来了,更多人关心的是将来回城的时候,这拖家带口的可怎么办。

老三满嘴跑火车,正跟人说:“我们未必回来,那边发现了金矿,就在山里……”

金矿?真的假的?谁听见金子不心动呀?

“真金矿,山沟的河里就有金沙……”

“你没淘点?”

“嗐!咱们视金钱如粪土,谁在乎金沙?”

来瞧新媳妇的人哄笑起来,谁都不当真,也知道老三这人嘴里没个真的。

这件事来的很突然,金家这个冬天不是多了一口人,是一下子多了两口人,还有个需要养身体的病人。

吃的这么紧张,挤出两个人的口粮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桐桐和面蒸馒头,本来是三碗面粉,一碗玉米面的。现在彻底的颠倒了,三碗玉米面只能混一碗白面。

王小草没出月子,端着碗过来借粮食:“奶粉买不到,小米先借我半碗。”

可桐桐把坛子给她看:“我家多了两口人,我这边也没有多余的粮食了。”

“那孩子真的是……像是讨债的,没完没了的哭,谁能熬住?”王小草自己没奶,买不到奶粉,用小米粥喂孩子,孩子吃了就尿,根本吃不饱,可不得哭吗?

桐桐:“……”她应该是借不到了!那咋办?孩子饿着?

她把为数不多的白面分了王小草一半:“给孩子弄个稠糊糊,试试行不行。”

王小草应着,端着小半碗面粉走了。

桐桐看着面盆里剩下的粮食,破天荒的,这天晚上她只吃了一个窝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