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那老款伊尔-76的搭乘体验太过硬核的缘故,刚一下飞机的周正只想赶紧找张舒服的软床躺上半天,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便一眼看到了前来接驾的杜克与克劳泽一行人。
“你们俩——咋回事,怎么一起来了?正常工作日不上班的吗?”
作为一个知行合一的务实主义者,周正可是向来不端领导的架子,不搞排场必须拉满的面子工程。
看到杜克与克劳泽一道前来接驾的第一反应,不是觉得自己身为老板够气派、有排场,而是好奇这俩一块过来是不是存在“擅离职守”的问题。
对于自家老板的反应那是一点也不意外,最先开口回答的还是平日里更显玩世不恭,好似没个正经样的杜克。
“喔~我其实是很想有工作可干的,只是——敌人的消极颓废程度实在是不足以为我创造工作量。”
“我想过主动出击找点事情做,但是却被某位古板自缚到更像是德国佬的俄国佬阻止了,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尽管彼此之间的战友关系,早已来到了生死之交、默契无间的程度。
但哪怕到现在,杜克与克劳泽这哥俩的斗嘴互黑也依然照旧,仿佛这已经成为了二人关系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杜克这边话音未落,只听一旁的克劳泽已经白眼道。
“你准是超级英雄电影看多了,你们美国佬就是这样,什么时候都喜欢出风头装英雄。”
“我们是一个有组织有纪律的军事集体,不是为你个人拍战争片的电影剧组,没有人会为你的个人主义担责,还需要我再给你提醒多少次这一点。”
“好吧,就是这样,你看看,老板,俄国佬的‘汉斯病’这就又发作了。你可能比现在那些肥头大耳的联邦猪头,更像是一个正统的日耳曼佬,我是认真的。”
“......”
听着杜克那已久玩世不恭的戏谑发言,对这俩人搁自己跟前的日常斗嘴,早就来到“麻了”程度的周正只是个摇头,连忙喊停。
“行行行,都对,你们俩都对!都是我身边不可或缺的真正硬汉,所以扯淡先到此为止了,就这样。”
本就够累的周正未做多言,正打算登上在一旁等待的车队离去时,忽然想起还有同行而来的苏洛维琴科跟着。
寻思着走之前起码道个别吧,下意识一回头这才发现苏洛维琴科原来就在自己身后。
“你别不是把我当哨给摸了,怎么走过来一点动静都没的?”
确实没听到有脚步声靠近的周正开起了玩笑,压根没在意的苏洛维琴科闻言却是一愣。
“嗯?有吗?我怎么觉得还是有动静的,可能是习惯使然真的脚步声很小吧。”
就这说笑间的功夫,苏洛维琴科的目光已经投到了一旁的杜克身上,亲眼确认过某些细节后这才主动问道。
“看起来你没什么大碍了,之前海上行动的伤已经痊愈了吗?”
上次联合突袭“戴达罗斯”号的行动中,孤身一人带着女儿脱险并与追兵持续斗智斗勇的杜克不幸负伤,左手被一发5.56毫米步枪弹打穿,直接旋飞了一整块肉。
也就杜克这样的“改造人”能跟没事一样继续战斗游走,搁一般正常人那指不定得疼得龇牙咧嘴成啥样。
同样参与了那次联合突袭行动,并在最后救场于关键时刻的苏洛维琴科,对杜克那带伤激战的事迹可是印象深刻。
听到苏洛维琴科问起,专门抬起自己左手凭空转了转,展示已经无大碍的杜克这就笑道。
“离完全恢复还差点,现在每天都得按时换药,不过上阵杀敌倒是已经问题不大了。”
“你呢?那次行动那么大的功劳,我想你不可能什么晋升嘉奖都没捞到,对吧?”
与一般的校级军官不同。
常年亲自带队战斗在一线乃至敌后的苏洛维琴科,基本告别了一般军官常穿的常服,顶多行动后脱下作战装具换上勤务服放松放松。
就眼下这身自行diy的非制式特战装束上,那是压根没有一点荣誉和军衔标示,更不见资历章这种东西。
从表面上看不出什么门道来的杜克这才发问,得到的也是苏洛维琴科实话实说的平淡答道。
“托你的福,官升一级上校,还有一枚俄联邦英雄勋章。”
“实话说我是该请你喝一杯的,先记下,等你伤好之后有机会了一定,这里面起码有你的三分之一功劳,我欠你一声谢谢。”
虽然苏洛维琴科亲自带队,从水下突击的最后救场起到了一决胜负的关键效果。
但也正如苏洛维琴科所言,“戴达罗斯”号之所以能被搞定拿得下,麦迪逊那个贱种也能被一根毛都不少地活捉归案,杜克与他的队伍所发挥的作用确实是功不可没的。
如何嘉奖杜克是周正的事,苏洛维琴科管不着。
但事关自己所获得的嘉奖与荣誉,还是有必要当面跟杜克说一声谢谢的,这在苏洛维琴科自己看来尤为重要,毕竟是态度问题。
反倒是闻听此言的杜克颇有些“受宠若惊”。
“喔喔喔~说真的,伙计。”
“要是在10年前,不,哪怕是5年前。5年前你跟我说,有朝一日会有一个俄军总参直属的格鲁乌上校,因为帮助他获得了俄联邦英雄嘉奖而跟我当面道谢,我肯定会觉得不是我还没睡醒,就是跟我说这话的人疯了。”
“呵,这谁能想到呢?不过还是恭喜你,我一直都觉得也只有这样的顶级荣誉配得上你的付出跟任务收获,这是真正的军人所理应向往和追求的,你值得任何一个真正的军人去羡慕。”
光是嘴上说还觉得不够,不想差点意思的杜克边说边主动伸出右手,会意的苏洛维琴科也是毫不犹豫地报以相同动作,顺带摘下了战术手套。
感受着掌心中那真实的触感与温度,自己也没想到能有如今这么一天的苏洛维琴科不免感慨道。
“我承认我之前对你的看法,有着不正确的先入为主偏见,还有刻板印象,杜克。”
“同来自假想敌的战友冲入战场,深陷敌营并肩完成危机四伏的任务,这样的事也是曾经的我所不敢想象的,更无法想象我会因此收获祖国的顶级荣誉。”
“你是条汉子,杜克,且在我所认识的人当中出类拔萃,配得上硬汉之称。”
“向你致敬,不只是因为我个人的荣誉,更因为你帮助、保护、救出了我的战友,还将俄联邦历史上最为滔天罪行的犯人绳之以法,这是你应得的。”说完,都用不着苏洛维琴科下命令。
不知何时已经下了飞机,在自家指挥员身后整齐列队的一众格鲁乌特战队员们,同时抬起右手向杜克报以庄严的军礼。
没想到还有这架势的杜克完全是始料未及,就连苏洛维琴科何时松开了相握的手都没察觉到,直到苏洛维琴科也一并补上了这记迟来的庄严敬礼。
“你......表情不太对劲?”
“嗯?哈?”
愣了差不多有足足三五秒钟,被身旁的克劳泽随口一提醒的杜克这才反应过来。
说起来就连杜克自己都觉得有点扯,只那么一瞬间,自己心中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也多亏平日里玩世不恭吊儿郎当惯了,再加上本来就不是个抹眼泪的人,这才能控制住情绪没给宣泄出来。
“大概是想起了以前吧,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这场景了,这种被认可。”
“要是还有面星条旗插在这儿就更应景了,可惜没有也没必要,呵呵~”
别的不说,唯独这个“呵呵”,在克劳泽听来是既扎心又讽刺,杜克越是把自己当成个笑话反而越让人唏嘘不已。
好在,杜克自己并不是很在乎这些已经过去的悲惨,短暂发愣的回过神来后,便向苏洛维琴科及其麾下的队员们报以了同样庄严的回礼。
见到如此这般场景,周正心里也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让有过那样过往经历的杜克,跟苏洛维琴科这种有相当凝聚力的队伍在一起共事,也许这本就是一种如现实倒流般的折磨与摧残吧。
“不用担心,他没多大事,经历过的大风大浪和刀山火海多了去了。他能自己调节好,我相信他。”
待到杜克去往一边,陪着苏洛维琴科来到机尾舱门,准备把上校同志亲自送送的周正这就又补充道。
很理解杜克为什么能像刚才那样,眼下已经来到了放下的机尾舱门准备登机的苏洛维琴科,临走前又最后看了一眼杜克那正一个人蹲草坪边抽烟的落寞背影。
总感觉心里似乎堵得慌,仿佛有口气憋着喘不上来。
最终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徒留一声悠长的叹息。
“其实,我有时候都在想,如果杜克是我手下的兵,那样该多好,他值得拥有一名真正军人所该有的一切待遇和归宿。”
“......”
闻言的周正先不做声,跟苏洛维琴科一样转头看了眼杜克那孤独的背影,这才回过头来叹息道。
“那可不止是一个人这么想,是很多人,当然也包括我。”
“一个本应是中流砥柱的良家子被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还有比这更悲惨的军人故事吗?答案是没有。”
“帝国末日不过如此了,但也就像杜克自己说的,起码他还比布什内尔强,比那小伙子更早一步看清了真相。”
“......这么说倒也是,不过......一出惨剧居然要用另一出更悲惨的惨剧来证明‘还好’,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说完,不待周正接话,已经收拾好心情的苏洛维琴科,这就留下最后一语登上飞机。
“多照顾他点吧,在你力所能及的范畴内。”
“我从不觉得对待一个硬汉需要用到怜悯,但他,或许也只有他,我觉得该有例外。”
明白苏洛维琴科意思的周正微微点头,又抬手拍了拍上校同志的肩膀以示告别,这就面朝着苏洛维琴科后撤两步、远离了即将升起闭合的尾舱门。
“多保重!我们还会再见的,一定还有再合作的时候!”
没有向周正回话,只是简单打了个告别手势,便消失在升起的尾舱门之后。
望着伏尔加第聂伯所属的伊尔-76一飞冲天,直奔远方而去消失于天边。
回身朝伙计们打了个手势的周正这就收队上车,出了机场朝边境而去。
“对了,阿基尔的情况如何?我走之后这段时间他怎么样?”
示意克劳泽与自己同乘一车,至于杜克那边就多给点时间让缓一缓,安排到了其它车上。
听到周正问起,本就打算说说这事的克劳泽当即回道。
“还好,他恢复得不错。”
“尤其是他的家人被护送来后,他的精神状态简直是大变样,搂着他老婆孩子在机场上就哭成了泪人。”
“哦对了,他还专门找到我,跟我说起你来了。”
“哦?”
来了兴趣的周正耳朵一抖,倒是很想知道阿基尔都说了些什么。
“他激动地抹着眼泪跟我说,恐怕这辈子都无法报答你了,从没敢试想过祖国沦丧后还能有这样的事,还能和自己的家人完完整整地团聚重逢,即便是在异国他乡这也称得上是奇迹了。”
说起来可能有点那啥,但对现在的阿基尔来说,那实际情况确实就是“周老板的恩情利滚利,三生三世还不完”。
救一两个家人出来已经了不得了,周正这直接给阿基尔全家打包捞了出来,而且还是在hts的眼皮底下完成的。
周正之所以付出这么大成本投入,不惜亲自下场入局,还动用了自己所能联系到的最顶级特战力量——苏洛维琴科这队人,那说白了也就是为了这个。
就是为了让自己能够肯定是知恩图报之人的阿基尔,从今往后死心塌地跟着自己干,彻底解决所有的后顾之忧。
想想自己这趟去中东,好悬没给小命交代出去的惊险之旅也算大有收获。
不由长舒一口气的周正靠在车座里,颇有些美滋滋地缓声笑语道。
“那就拭目以待吧,我很期待未来科技和博纳特那个老混蛋,在战场上再撞见阿基尔和他的战友们时会是什么表情,相信那一定会比未来科技的新闻发布会还要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