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加尼这不由分说,一上来就阴阳怪气的调调,说实话还是有些出乎朱拉尼意料的。
但事已至此,朱拉尼也没有在电话里露怯的道理,当即二话不说地就给阿加尼顶了回去。
“你想看我的笑话?那你注定要失望了。”
“说吧,你到底想怎样?你从那破烂不堪的基地里,究竟得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我想怎样?呵——”
电话的另一头,屁股已经坐在了刚刚卸到地下库里的成堆武器箱上,正悠然自得地欣赏着面前宝贝们的阿加尼当即笑道。
“我可不想怎样,也从没想过要怎样,领袖,或者说,我其实压根不希望‘怎么样’,无论何种形式都不希望。”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你到底什么意思!?”
老实说,朱拉尼很不喜欢这种被人牵着鼻子带节奏的对话感觉。
怎奈贩毒出身的阿加尼本来就擅长这个,跟形形色色各路瘾君子打了无数交道的阿加尼,最拿手的好戏之一便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还能随意把人把鬼哄高兴或是当场激怒。
论翻嘴皮子的本事,朱拉尼确实拍马都赶不上阿加尼。
眼下又不是撂电话的合适时机,那还能咋办?就只能先忍着继续呗。
阿加尼这边也自有分寸,毕竟打这通电话过来的本意就不是为了羞辱或者激怒朱拉尼,意思一下差不多得了,该说正事的时候也没必要浪费时间。
“就是字面意思,我伟大的领袖。”
“我并不希望我们之间产生任何不可调和的矛盾与问题,更不愿看到我们在这时候大打出手、内乱上头,而且就这一点上,我相信你也能和我达成一致。”
“所以,我们不妨达成一项协定吧。”
“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我们互不侵犯也不插手干涉对方的事务。如果再遇上从伊德利卜南下抢地盘这种事,而且你还愿意跟我分享的话,那我们再临时合作一下也不是不行。”
“如何?这提议是不是很完美?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在提防我,一直都是。”
“现在你可以省了这个心,把精力都腾出来拿去收拾那帮库狗,纵情去抢那些你急需的产粮地、油田,我绝对绝对不阻拦干涉,也不会给你背后捅刀,如何?”
闻言的朱拉尼一怔,紧随其后的则是被当猴耍一般的冷笑。
“你真的以为我是傻子?不知道你刚刚弄到了什么东西?”
“你才刚刚从那废弃基地里搞到了一批军火,现在又主动跟我谈什么互不侵犯。想让我放松警惕、对你毫无防备,然后再被你突然出手猛捅一刀,就像你曾经在伊德利卜清除未来科技势力那样对不对?”
“死了这条心!我才是伊德利卜的王,那些被你干掉的小角色和垃圾连给我舔脚都不配!我过去是王,现在还是,将来也一直都会是!”
“啧,哎呀,啧啧啧啧~”
闻言的阿加尼在电话那头立刻一通奚落,倒也没有直接对朱拉尼报以回击嘲讽。
作为彼此间相互算计、互相提防了挺久的一对老冤家,阿加尼能料想到以朱拉尼那个虽魔怔但不傻的脑子,大概是能推导出自己弄到手了一批军火的事实的。
眼下说什么互不侵犯,当然也是建立在此基础上的,更加能料到朱拉尼会口出此言、打算拒绝。
只是呢,现在就谈放弃,显然还为时过早,真正的交涉这才刚刚开始。
“你的这被迫害妄想症还真是一点没变呐,领袖。”
“实话告诉你吧,你答对了,我确实是弄到了一批武器装备,一批你大概已经寻找了很久却寻而不得的军火财宝。”
“可即便如此,我依然不觉得这就是和你撕破脸皮的理由。尤其是在得到这批军火后,我更加确信这一点。”
“我越来越意识到其实没必要跟你过不去,连条狗都打不过的snA,被当成擦屁股纸一样反复用、反复扔、反复扔完了再反复用的库狗,甚至是去欺负那些已经被打断了脊梁骨的阿拉维派,我觉得这些货色可都比你要更好对付。”
“你担心我给你背后捅刀,其实我也一样。我既不想放着更大的利益熟视无睹,也不想在去争取利益的时候被你背后捅刀,所以我才会主动打电话给你提议,而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考虑考虑看看吧,现在的叙利亚依然遍地是肉、遍地是人可杀,我们没必要在这种时候放着利益不拿,大搞内斗拼个你死我活。”
“能打得过你的部队调动会非常庞大且复杂,且不说我有没有这样的进攻实力,就算有,部队的调动部署也不是瞬移完成的,你完全有充足的时间预警再加以应对。真要说防着我一手的话,这其实就足够了,留心谨慎即可。”
“要说的大概就这些了,希望你能认真考虑做出理智的选择。除此以外我再无要求,只想给我们双方的利益一个机会。”
名义上叫提议,说起来是商量。
但朱拉尼心里却很清楚,自己其实别无选择。
就眼下这个局势,无论如何都是要避免和阿加尼撕破脸皮,大搞公开内斗的。
就不说别的,光是hts的一号和二号实力派大佬打得你死我活,这还不知道要被多少人趁机坐享其成、渔翁得利。
如果两人斗得更狠一点,非得你死我活才罢休的话,那保不齐笑到最后但却遭受重创的那个人,还得被其他虎视眈眈的势力补刀收人头。
到头来落得个双双覆灭的下场,这值得吗?
显然并不,这也是为什么阿加尼和朱拉尼这两个聪明人,能直到现在都坚守着“不开第一枪”的不成文潜规则,那可不是因为这两个人都是和平爱好者。
既然打又打不得,到头来也就只剩下“井水不犯河水”这一个选择,正好对应着阿加尼现在的提议。
正所谓“形势比人强”,即便再怎么不情愿,深吸一口气后的朱拉尼也只能应声回道。
“你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阿加尼,想把我取而代之,还是盘算着别的什么计划。”
不否定就等于默认,明白朱拉尼那头已经同意了自己提议的阿加尼,随即笑着开口。
“不,我可没那个兴趣。我可以很坦率且负责任地告诉你没有,别想太多,起码我现在没一丁点这方面的打算。”
“我呢,现在只想活好我自己、好好做我的生意,如果有人不想让我这么干,敢拦我的道,那我别无选择只能跟他拼命。”
“以后的事谁说的好呢?呵,就先这样吧,能过一天算一天,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就这样。”
其实无论阿加尼怎么回答,疑心病极重的朱拉尼都是基本不会相信的。
至于说无论如何都不会信,那为什么还要多此一问,大抵是朱拉尼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欠缺一丝心理安慰使然,坐在如今这个摇摇欲坠的王座上,总在潜意识里渴求着能多一丝安心。
与阿加尼的通话到此结束,具体的互不侵犯协议签署得等之后再做详谈,但事情已基本上谈妥没得说。
眼见朱拉尼撂下了电话,一旁的亲信“狗头军师”也终于忍不住,这就将自己心中的忧虑合盘托出。
“和阿加尼签署什么互不侵犯协定?领袖,这可是对您很大的不利啊,一旦传出去会严重有损您的威信,所有人都会知道您原来是个震不住自己手下的人,这恐怕会引发一系列糟糕的连锁反应。”“......”
闻言的朱拉尼不说话,倒也谈不上因此而勃然大怒。
一方面是因为“狗头军师”说的确实是事实,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朱拉尼久居高位,早就明白了“忠言逆耳利于行”的道理。
就算话说出口再怎么不好听,但自己身边始终还是得有个敢说真话的人。真要是全员阿谀奉承拍马屁之流,那可就真完蛋草了。
不知是过了多久,可能是一分来钟,或者是更长的时间之后。
思索片刻只觉得头疼的朱拉尼终于缓缓开口。
“你说的确实不错,但我也要问问你。”
“你觉得就现在这情况,即便我不跟阿加尼签那东西,忠职守吗?”
“......这”
“狗头军师”答不上话了,半张着嘴巴一时半会竟不知如何开口。
对自己到底几斤几两、什么态势拎得很清,也不介意在眼下这种场合实话实说的朱拉尼继续道。
“这帮混蛋压根没几个对我是真心实意的,我一直都知道这点。”
“你有你的锡安小金库,我有我的美援账户,他还有土耳其人给的资助小道。不过是打着hts的旗号好办事,黑锅砸下来有我这个个子高的顶着背身上,这帮混蛋才能搞形式地对我宣誓效忠。”
“他们当然知道我和阿加尼是什么关系、何等实力对比,一个个的现在都巴不得我跟阿加尼斗个你死我活,好让他们趁乱大洗牌,再猛吃尸体肥了自己。”
“呵,他们越这么想我越不能让他们得逞!我要让这帮混蛋知道,就算晾着阿加尼不管,我也要先腾出手来整合内部势力收拾他们。想吃我朱拉尼的尸体?呵呵呵,我倒要先尝一尝他们身上到底有多少肉。”
“这——您是说——”
始终竖起耳朵的“狗头军师”,似乎明白了朱拉尼接下来到底想干什么,恍然大悟间甚至不禁对朱拉尼的计划感到赞不绝口。
眼见“狗头军师”的理解能力还行,不枉自己将之长期带在身边苦心栽培,嘴角之上已经浮现出弧度的朱拉尼紧接冷笑道。
“我不管阿加尼接下来要干什么,随他去,只要他不对我有什么出格举动就行,爱干啥干啥我懒得管。”
“但在此期间,我要好好清洗整合一波我们的集团内部。那几个对我长期阳奉阴违,真把自己当成阿加尼第二的蠢货,我忍他们很久了,之前因为忙着对付阿萨德而一直没机会收拾他们,但现在不同了。”
“王座已经归于我,阿萨德这个最大的外部威胁也不复存在。甚至就连俄国人现在也对我取消了敌视态度,只是在那里冷眼旁观,这就足够了。”
“隐忍的时间已经过去了,现在是时候让这些自以为是的蠢货知道,他们到底算什么东西、有几斤几两。”
“缺钱缺粮食?那不难办,我敢打赌这些混蛋的手头绝对要多少有多少。如果他们不愿意自己交出来,那就别怪我帮他们交,顶着hts的大旗享用好处这么长时间,也该交一交使用税了。”
朱拉尼现在的计划其实不难理解,本质上就是阿加尼那头想腾出手来、集中精力去做某些事,那朱拉尼这头其实也是一样。
只不过朱拉尼计划要干的这事性质不同,想自上而下地开展一轮“大清洗”。
把那些长期对自己阳奉阴违的、听调不听宣的、等着自己倒霉落魄好甩开腮帮子大吃尸体的混蛋们,来一波逐一清算、挨个打尽,顺带爆一爆这些人身上势必不少的金币,好解决目前的财政和粮食危机。
这帮明明手里有货、富得流油,却不想给朝廷纳税的混蛋,朱拉尼现在是越想越恨得牙痒痒,主打一个“我治不了阿加尼还他妈治不了你们这帮狗比玩意儿吗?”
如此一来,假设“大清洗”能够顺利推进,不说全部完成也至少完成大半的话。
那hts的权力势必会更大幅度地向朱拉尼手中进一步集中,不只是税收和粮食问题得以暂时化解,就连日后调兵打仗也会顺畅许多,军事指挥权一样会因为中下级的头目的被清理而向朱拉尼手里集中。
不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举多得的好事,与阿加尼签那互不侵犯协议也似乎由此变得完全不亏。
但是,意识到一个潜在暴雷点的“狗头军师”,思前想后还是觉得有必要再跟朱拉尼说上一嘴。
“可是——领袖,您计划清理掉的那些不忠诚分子,我敢肯定他们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人都背靠外部势力撑腰。当着这些列强的面杀他们的狗,只怕——”
“这种担心是多余的,我自有决断,这个问题实际上也很好解决。”
随手一挥的朱拉尼打断了“狗头军师”的发言,紧接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他们能投资这些不起眼的垃圾代理人,无非是想代表他们的利益帮他们办事。”
“到时候只管告诉那些外部势力,不管是哪家,这些不入流的垃圾货色凭他们的有限的能力能办的事,我朱拉尼也能办,而且能办得更好。而我唯一要求他们的,就只有闭上嘴巴老实看好了,我朱拉尼清理门户不用他们插手帮忙。”
“先考虑美国人那边,其次是锡安人,至于土耳其人——我另有安排,到时候我亲自跟他们谈。”
“这样吗?明白了,领袖,我会安排好这方面的工作的,请您放心。”
话音未落,意识到朱拉尼好像忘了说些什么,还有另一位“大户”没有被提到,帮忙补充的“狗头军师”这就赶忙提醒道。
“还有一个问题,俄国人那边怎么处置?”
“俄国人?”
因为俄国人的态度确实不怎么好,甚至还颇为阴阳怪气,朱拉尼差点就将这一实际上不容小觑,到现在还有驻军的大户势力给忘了。
想想也确实不能将之选择性搁置不管,还是有必要稍作安排。
眼睛一转的朱拉尼当即有了主意。
“看他们后续怎么说,他们最大的代理人已经被他们自己接回国了,名副其实的丧家之犬,hts内部现在没有明确跟他们有密切往来的势力。”
“如果俄国人要多管闲事,那就看他们的态度和要求具体是什么,到时候再说。”
“但总之,不能因为这个而因噎废食,该推进的事情一定要推进,而且要抓紧去做!”
“我希望我对时间的利用效率比阿加尼更高,只有这样,我才能赶在他前面撕毁那一纸狗屁互不侵犯协议!这玩意儿自打签署的那一刻起就是被用来撕毁的,而且我不希望是阿加尼抢在我的前面。”
“是,领袖。我一定会忠实履行您的命令,并如实地贯彻它。”
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的朱拉尼没再多言,只是随意抬了抬手,示意“狗头军师”可以先下去抓紧干活儿了。
会意的后者也不敢耽误,丝毫没有因为自己是朱拉尼的亲信就觉得有多了不起,更不敢以为朱拉尼会因此而不把自己怎么样,立刻点头示意地退了出去,顺手合上了办公室房门。
也是直到“狗头军师”的脚步声在门外走廊里渐行渐远,这原本属于阿萨德的偌大办公室里只剩下自己一人。
心里其实一直有火只是不便发作的朱拉尼,终于是再也忍不住了。
“内忧外患,嗯?锡安人霸凌我、美国佬威胁我、埃苏丹把我当狗使唤,俄国佬对我阴阳怪气冷嘲热讽,还有阿加尼这个混蛋跟我处处作对,就连手里攥着!”
“他妈的!国家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我好不容易坐上这个位置就是为了受这罪!?”
“不能再犹豫了,必须出重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