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市区一路驱车南下返回了基地。
虽然沿途中遇见了一些杀人劫财乃至排队枪毙的场面,但总体上还算是顺利,也没什么不长眼的货色敢在看清头车上明晃晃的小旗后依然往上撞。
感受到“弯刀”这伙人负责在前开路的实实在在好处,就连周正也不得不感叹一句多亏有这帮人。
如若不然,在如今的叙利亚这种烂地方,还不知道要发生多少能对付和对付不了的破事,以至于寸步难行。
但事情一码归一码,认可“弯刀”这帮人的价值,不代表周正就会因此改变已经制定好的对阿加尼的计划。
等到车队刚一驶入基地,周正安排完人员休整,让苏洛维琴科先带队伍下去休息待命之时。
一起回到基地而不是就此分道扬镳的“弯刀”,忽然拿着手中屏幕亮起的手机走了过来。
“首领打来的,要你接电话,跟你有事情要谈。”
“......”
正打算去食堂觅食的周正,闻言停下了刚准备迈开的步伐,也大概能猜到阿加尼这时候来电话是为了什么。
索性一言不发地接过手机,径直举到耳边。
“好消息,谢里宁先生,你托我办的事已经搞定一大半了。”
看了眼杵在面前一动不动中的“弯刀”,寻思着阿加尼办事效率还行的周正当即回道。
“是哪一大半?具体点,阿加尼,我要听详细情况。”
“嗯.......具体来说的话就是我已经把你给我名单上的人,大部分都找齐了。初步估算至少有名单上的8成,至于剩下的那2成......抱歉我已经尽力了。”
“这剩下两成的人要不是已经身亡或者失踪,要不就是在朱拉尼的眼皮子底下,或者因为不明原因被他在手里攥着,也许是搞审讯,就算是我也不方便动手把人捞出来。”
8成,阿加尼这厮竟然能在24小时刚过的时间点上,找齐名单上8成的人员。
实话说,无论是这效率还是找到的人员数量,确实都大幅超出了周正此前的预期。
周正原本以为,就叙利亚如今这乱成一锅粥的现状,还有hts那四舍五入约等于原始森林状态的基层组织度。
就算阿加尼在hts内部高高在上,是手头有兵又有钱的实力派高官,但在如此情况下想凑齐名单上的人也绝非易事,走运的话三五天之内能有个眉目都算效率高了。
可如今看来,倒是周正有些低估了阿加尼的办事能力,或者说想要尽可能把事情办得又快又好的决心。
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装作不知道阿加尼为何这么干的周正,继续平淡回道。
“不错,效率比我想象中高。既然找到了就把人送过来,你知道该怎么做。”
“......”
电话那头的阿加尼一时沉默,似对周正所言有些意想不到,短暂片刻后又接着追问。
“只有这些吗?谢里宁先生。”
“只有?”
举着手机的周正当场一笑。
“我似乎没忘记什么,如果有,还请你提醒补充。”
“......”
电话这头的阿加尼顿时感觉自己有些眉头直跳,怎么听这俄国人的口气,像是生意还没做成就打算翻脸不认账一样。
始终心有不安的阿加尼当即提高了音量。
“谢里宁先生,我已经为你做的够多了,就按照我们约定的那样!我拿出了我最大的诚意,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想对等回报也看看你的诚意。”
周正早就料到事情迟早会发展到这一步,阿加尼虽然走投无路但并不傻,从头到尾被人当成提线木偶拽着使唤明显不是其风格。
周正也是一直在有意试探,想看看阿加尼几乎快要翻脸的临界点到底在哪儿。
鹰不是不能撒,但得等见到兔子以后。
如今看来,这火候差不多也到节骨眼上了。
“不用这么着急,阿加尼,我保证你会看得到的。”
心中已有计划的周正,没打算在电话里跟阿加尼继续掰扯,毕竟不是所有的问题都方便在电话中解决。
“带上你要交的人过来找我,我用你想要的‘诚意’跟你交换,抓紧时间对我们都有好处。”
说完,不等电话那头的阿加尼回应,甩手一丢的周正直接将手机撂回给了面前杵着的“弯刀”,随即头也不回地直奔相距不远的营房而去。
“......他走了吗?”
“是的,首领,朝基地建筑群那边去了,有何吩咐?”
听对方那口气就不像是要跟自己多说下去的意思,询问得到了“弯刀”亲口确认的阿加尼只觉得头疼。
“还能有什么吩咐,那是俄国人的基地,不是随便撒野的地方。倒不如说朱拉尼现在巴不得我跟俄国人撕破脸,他正好把我的人头剁下来拿去给俄国人当献礼,好为他自己邀功。”
“......”
举着手机的“弯刀”不说话,任凭顶头上司搁电话那头发表观点。
什么事该自己掺和、什么事轮不到自己发言,“弯刀”可是一向清楚得很。
对待阿加尼和朱拉尼这样的高层纷争,就算“弯刀”是阿加尼团队的核心人物,也一向都秉持着谨言慎行的态度少说多做。
而这也恰恰是阿加尼对于“弯刀”这个命令的执行者,一直都很放心的主要原因,如今也仍是一样。
另一边,一直保持着冷静头脑的阿加尼,也将身子沉进了刚到手不久,令无数人梦寐以求的部长办公椅里开始了思考。
眼下这种时候,只能随俄国人的意思办事,毕竟形势比人强。自己跟俄国人要是闹得不愉快,那只会便宜了朱拉尼,甚至可能会被其利用。
就算如今俄国人的要求过分了点,俨然一幅不把自己放眼里的做派。
但那毕竟是俄国人,是五常当中的上三常,是冷战唯二超级大国的正统继承者。
换位思考的阿加尼不禁觉得,要是把自己换做那谢里宁,恐怕态度还会比刚刚在电话里那样糟糕得多。
反过头来再看看自己手里的牌,能做的事从头到尾也就只有一件。
“转告谢里宁,我尽快带着他想要的人亲自过去,这就动身。在此期间你就留在那儿,有新情况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知道了,首领。”
挂断了电话,凝视着屏幕逐渐熄灭的手机。
自己都说不好心里在想些什么的“弯刀”摇了摇头,选择不再胡思乱想下去,转而带着手下这帮人向着俄军指定的待命休息区而去。
反观周正这边,刚去已经差不多快搬空了的食堂里,从俄军的剩余军需中拎了盒大绿盒出来,落座到餐桌跟前准备随便对付两口先把肚子填饱。
却又猛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片刻的思索后已无心再继续坐这儿把饭吃完。
旋即起身拎着大绿盒出了食堂,向着不远处的获救人员临时安置点直奔而去。
除了阿基尔那一家十几口人被临时安置于此外,周正刚刚亲自跑一趟带回来的那母女俩,也被安置在这里。
不过周正并不是为了这些人而来,而是想要亲自会一会那个因为严重营养不良,都开始掉头发了的库尔德少女。
主要还是想探一探这少女,到底有没有自己预想中的那种价值,确认之后好为接下来的计划早做准备。
来到用撤离一空的俄军营房改建成的临时安置点,跟门口站岗的卫兵打了个招呼的周正开始就地攀谈起来,了解情况。
“获救人员情况如何?”
熟悉周正这幅面孔的卫兵当即回道。
“绝大多数都很好,谢里宁同志。军医为他们做了体检,这里还有足够的食物和饮用水供应,安全也有保障,不论怎么说都比基地外面的世界好得多,只是有一个人——稍微有些问题。”
“一个人?哪个?”
“那个掉头发的小姑娘,所有获救人员里就属她的情况最差,尤其是精神状况非常不好。”
“......”
虽然能猜到可能会是这样的结果,但听到卫兵这话的周正心里还是不禁“咯噔”一下。
这小姑娘最好不要有个三长两短、精神错乱,至少得保留基本的思考能力智商在线,否则带她出来就会失去意义。
周正可从不把自己当什么慈善大使,之所以把这小姑娘带出来也不是什么大发善心,而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将之当做一块敲门砖来投石问路。
可以的话最好能跟sdf那边搭上线,探讨一下可能的合作前景,这小姑娘就可以当做是某种见面礼给送过去。
但这人要是精神错乱跟傻子似的,连自己爹娘是谁从哪儿被抓来都说不清的话,那周正的以上计划大概率就会泡汤。
周正没那个心情也没多余的闲工夫去助人为乐、帮傻子寻亲,倘若真是如此的话就只能选择放弃,看看有没有其它什么办法另寻他路。
无论结果怎样都得面对
,舒了口气的周正随即向卫兵说道。
“带我过去吧,我要看看她的情况。”
“没问题,请跟我来。”
背着Ak12的俄军卫兵在前领路,已经换上了一身俄陆军制式勤务服的周正在后紧随。
走入营房内来到一间单独的房间门前站定,瞅了眼门边还没来得及摘走牌子的周正看到,这里原来是一位叫米哈伊尔.舍普琴科的少校单人寝室。
如此看来,那位被描述为“精神不太正常”的库尔德少女,是被临时单独安置于此,并未与其他人安置一处的。
想来倒也正常,大概也没什么人会想跟一个“神经病”同处一室。
此刻的周正只希望问题别太严重,否则自己真就白忙活一场了。
“如果有任何需要请叫我,我就在这里待命。”
已经把反锁房门打开了的卫兵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这就又给周正补了一句以免出现问题。
会意的周正点了点头,自信自己还没到连个可能疯癫的小姑娘都对付不了的程度,旋即轻启虚掩的房门推门而入。
进屋后的第一眼,周正便看到了正坐在床上、蜷缩角落,浑身不知道什么原因而在瑟瑟发抖中的那小姑娘。
望了眼桌子上的餐盘,其中盛放的食物还纹丝未动,连餐具都是摆在餐盘里该放的位置整整齐齐的。
说这小姑娘肚子不饿显然是没可能的,放着不吃必然是有什么原因。
估摸着问题还不小的周正随即主动走上前去,来到了床边缓缓坐下。
“你......不吃点东西吗?”
操着一口阿拉伯语试问的周正没能得到回应,小姑娘依旧是坐在床角落里双手抱膝,把脑袋埋进双腿之中遮住了面容瑟瑟发抖。
曾经的周正很擅长哄女孩,如今来看因为有段时间没跟女人如此近距离打交道,倒是稍微有点陌生。
寻思了下该如何开口,类似这种情况也是头一次遇见的周正很快继续道。
“你现在很安全,不用担心,也不必有任何害怕,我和那奴隶贩子以及任何的奴隶买家都不一样。我保证不会对你做任何过分的事情,相反还会给你提供食物、水、医疗保障,以及你生活下去所需的一切。”
“抬起头来看看我,好吗?既然你希望我带你离开那里,那你就不应当在愿望得到满足后,还是如今这种状态,有什么心事和困难都可以对我说。”
“......”
兴许是这一番话起到了效果。
正当等了三五秒钟还没见反应,寻思着是不是还得再说上两句的周正,寻思着该如何开口之时。
一直把脑袋埋进双腿中抱膝的小姑娘,忽然间缓缓抬起头来。
“你是——带我离开那里的人?”
“呼——起码能说话,还好,只要能沟通就有希望。”
不禁松了口气的周正尽量平和些语气,继续正色道。
“没错,只不过是换了身衣服。你仔细看,我还是我,就是那个把你带离奴隶贩子手中的人,对你没有任何的恶意。”
被周正这么一说,坐在床角落里的小姑娘,竟还真的稍微往前挪了挪,向着自己的“救命恩人”投来既胆怯又颇有好奇的目光。
片刻后再度道来的缓缓开口,既有些出人意料,但仔细一想却也不足为奇。
“我——我害怕军装,害怕拿枪的人。这里到处都是这种人,我怕——我好害怕,只要一闭上眼睛我就会看见很多可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