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少女壮士不复返 作品

第393 章 准备

鹿闻笙起身告辞时,烛火恰好被穿堂风拨得明灭不定。

正修背对着他立在竹影摇曳的窗前,单薄的肩线绷得笔直,少年始终未回头,明显的不待见他们,只在他跨出门槛的瞬间,低低说了句:“没用的,人性最难猜。”

这话让鹿闻笙脚步微顿。

他转身望向正修,却见对方已转身推开雕花窗,任夜露打湿衣襟,单薄身影与案头那盏将熄的烛火重叠,竟透出几分与溪客先生相似的孤绝。

可方才争执时,正修眼中闪过的那丝惊惶,还有提及阵枢时刻意回避的眼神,都在暗示这个少年远不止表面所见的冲动。

正如他所想,溪客先生他们这些特殊的阵眼,总有人被赋予特殊使命,而正修……或许知道什么,只是不愿意说罢了,比如知道他的名字,甚至是熟稔的嘲讽。

为了什么也并不难猜——他引他们进来阵法,不就是为了溪客先生。

踏出小院,夜色已深,月光透过斑驳的树叶,在地上洒下细碎的银辉。

鹿闻笙带着炎昭明和唐鹤走在寂静的小巷中,三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昭明拍了拍身上残留的灰尘,虽已简单收拾过,但仍能看出衣衫上的狼狈痕迹,他苦笑着说:“没想到在这破阵法里,混得如此凄惨。”

唐鹤则眼巴巴地望着鹿闻笙,似乎还惦记着他怀中可能剩下的吃食。

鹿闻笙思索片刻,决定先安置好二人。

他带着他们穿过几条蜿蜒的小巷,来到一处相对僻静的院落,这院子虽不算奢华,但胜在清净,屋前还有一方小小的菜园,种着些青菜。

“你们暂且在这里落脚,我们如今分开或许还安全,明日我要赴宴,你们便帮忙打听那个大儒和侯爷的事情吧。”

鹿闻笙说道:“这地方隐蔽,而且你们可安心住着,不易被人发现。”

他又叮嘱二人不要随意外出,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如今我们在这象生城的处境不明,万事还是小心为上。”

炎昭明和唐鹤点头应下,后面看着鹿闻笙为他们整理床铺、安置物件,炎昭明后知后觉。

炎昭明摸下巴:怎么一股我家长的味道?

唐鹤傻乐:嘿嘿嘿,师兄真好。

安置好两人后,鹿闻笙回到自己的宅邸。

此时,府中早已安静下来,唯有守夜的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想到即将到来的琼林宴,心中更是有种紧迫感——这琼林宴表面上是为新科状元和进士们举办的盛宴,实则暗藏玄机,自己作为状元,必将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稍有不慎,就可能暴露身份。

思索间,鹿闻笙足尖轻点青瓦,檐角凌霄花的藤蔓在夜风中轻颤,几片蔫黄的花瓣随他翻落的衣摆飘坠。

后墙缺角处的青砖早被磨得发亮,他熟稔地踩住凸出的砖棱,借力翻入院内时,鞋底蹭落的墙灰恰好覆住前面留下的泥脚印——回自己家还这样偷偷摸摸的,也是没谁了。

守在书房外的小厮听见瓦响,提着羊角灯疾步迎来,灯笼穗子在夜风中晃出细碎光斑:“公子可算回来了!”

对方嗓音里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视线却忍不住往鹿闻笙肩头沾着的竹枝碎屑扫去——也不知道自家公子怎么就染上这个癖好了,好好的大门就是不走。

书房槅扇半开,暖黄烛火将案头狼毫的影子投在窗纸上,晃成摇曳的墨色竹枝。

鹿闻笙推门而入时,鼻尖先漫上沉水香混着薄荷膏的清苦——这是小厮特意为他准备的提神香。

“明日卯初便要更衣。”小厮捧着托盘走近,盘中叠着崭新的绯色罗裳,领口绣着的金线云鹤在烛火下泛着冷光,“金吾卫卯正三刻到府,按例要簪花……”

鹿闻笙一本正经的听完后支开小厮,在书房中来回踱步,思索着应对之策。

他翻开那些所谓“自己”写过的文章,试图从中寻找灵感和线索,可越看越觉得头疼。

这些文章引经据典、文采斐然,以他如今的学识,想要在琼林宴上蒙混过关谈何容易。

等等,鹿闻笙忽然想起溪客先生说过,这具身体的原主曾是真正的状元,他既然是用的是原身当初的身份,那应该是有原身的文章,毕生所学皆可能封存在这书房里——此刻看来,连《谢赐琼林宴表》这样的必写文牍,也该藏在某处。

雕花檀木书柜共有七层,鹿闻笙按原身文章的年份顺序翻找,指尖掠过《溪客文集》时,忽然在第三层最里侧触到一本封皮磨损的线装书。

翻开扉页,泛黄的宣纸上“琼林宴表”四个小楷跃入眼帘,尾页还缀着原主的私印,朱砂色在烛火下泛着陈旧的光泽。

鹿闻笙顿时松了口气——当时溪客先生忽然提起原身,原来就是在暗示他吗?

同时有些欲哭无泪:溪客先生下回能不能直接一点,他差点就没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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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初时分,雕花拔步床上的鎏金帐钩刚被小厮轻轻叩响,鹿闻笙便在沉水香的缭绕中睁开眼。

案头铜漏滴答,将晨雾未散的天色划成十二道刻度,绯色罗裳早已熨帖地铺在朱漆屏风前,金线绣就的云鹤纹在烛影里泛着冷光,恍若随时会振翅划破凝滞的晨雾。

鹿闻笙站在镜前,任由侍女替他换上簇新的绯色罗裳。

“公子,该簪花了。”小厮捧着托盘近身,羊脂玉碟里盛着新鲜的红芍药,花瓣上的晨露还沾着夜的凉意。

鹿闻笙任由对方将花枝插入发间,玉冠流苏掠过眉梢时,他的目光落在镜面上——那是张陌生却又熟悉的脸,眼尾微挑的弧度与自己重合,似乎跟自己平时无所区别,却比记忆中多了几分温润清贵。

金吾卫的马蹄声在卯正三刻准时叩响朱漆大门。

鹿闻笙踩着铺了槐花瓣的青石板出门,晨雾未散,朱雀大街的宫灯已次第亮起。

街角更夫的梆子声与宫灯亮起的“咔嚓”声同时入耳,朱漆牌楼在雾中若隐若现,仿佛一座由金粉与虚妄堆砌的海市蜃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