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周宁舒来的前一天北京刚好下了场雨，再加上到达学校时已经下午时分，太阳在西边的天上半倚着云彩，吹拂到身上的风带着恰到好处的凉意，实在是个很舒适的天气。
周致真拖着行李，先后和周宁舒验了码，踏着微风走在校园里。
校园的人并不多，大部分学生尚未返校，暑假留校的学生也是各有各的事情，在校园里遇见也是行色匆匆目的地明确。
“又回来了。”周宁舒感慨，“大三咯。”
“是啊。”周致真应声附和，其实他现在都有种真实又不真实的感觉，感觉飘飘乎在云端不能脚踏实地，“时间过得真快。”
“那，就到这里？”周宁舒停下，试探性地询问，她看周致真这架势是要把她送到宿舍楼下，虽然她挺愿意的，但该有的客套还是得有。
“送佛送到西。”周致真没有跟着周宁舒一起停下，他又走了两步，带着周宁舒也一起往前走了起来。他扭着头看周宁舒，笑了笑，“都这么远了，可不能因着这截小路把我的功劳掩埋了，毕竟可还等着周总请我吃饭呢。”
周宁舒直觉周致真肯定不会答应就此分开，但她没想到推辞是这样说出来的——对哦，她还承诺请他吃饭。
这记性倒是好！
还周总！一看就是故意的。周宁舒她们寝室平常互开玩笑惯了，一遇到什么事情需要室友搭把手那薛总周总陈总就都来了——就是一个临时奉承的调侃作用。周宁舒给周致真讲过，没想到他还悄悄记住了，还用在了这里！
“可不敢可不敢。”周宁舒也不推拒了，推辞一次两次是礼貌是不好意思，再多就显得她这个人端着摆架子有些不识擡举了，说到底是人家帮她的忙，已经承诺的自然是要兑现的。
“就是你得等我一会儿。”周宁舒想了想，“我宿舍在六楼，我把行李拿上去再下来再快也需要时间。”
h大的宿舍管理严格，实行现代化刷脸通行，不只是男女宿舍不能互进，就连不同栋的女生宿舍和女生宿舍之间也不能随意串门了，据说是学校为了更好管理——当然报到期间会宽松一些，但平常没特殊情况也不会乱窜。
周致真也在h大，自然知道这个规则。
“不着急。”周致真说，“你先收拾也一样，别觉得什么请我吃饭是任务啊。”本来也没想让你请，就是想趁机和你一块儿吃饭而已。
“搞得像楼下有什么恶霸一样，威胁着你赶紧下来。”周致真开玩笑，“没关系，我一直等你。或者你先收拾，迟一点吃饭也可以。”但这个饭是一定非吃不可的。
周宁舒被她这个“恶霸”的比喻逗笑了，她自然不觉得是周致真催她，反倒是觉得他这个自黑很有趣，刚想跟着他的话调侃两句，却不曾想又听到了他的“我一直等你”。
周宁舒心下一动。她借着拢头发的动作看向周致真，他没有看她，拉着行李箱看着路，嘴角上扬，看着心情很好的样子。
她无端地心情也变得更好了。她轻轻哼了一声，说：“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了。”
“那倒不用。”周致真笑起来眉毛也会稍稍上移，“咱俩谁跟谁呀。”
事实是咱俩谁也不跟谁。
周致真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用馀光看着周宁舒，她稍稍有点对这句话反应不适，他就立马说“毕竟可是有同样好眼光的人，不然哪能看中一家杨梅呢？”来拉回话题。
不过看起来周宁舒并不介意。她还是那副表情，手里晃着手机，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
真是个好兆头。
周宁舒意识到这句话可能有的歧义了，她的感知能力一向很可以。但是她也没多大排斥的感觉，也并不想纠正反问周致真什么问题，她觉得这样也还挺好的。
“那我上去了？”周宁舒在宿舍楼下接过行李箱，朝周致真说。听到他答了一个好，她便扭头推着箱子上楼，还不忘说，“你可别半路消失啊。”
不然她下来发现没有人她肯定会很生气的。
“怎么会？”周宁舒听见背后周致真说，声音里带着笑意。
周宁舒猜他现在肯定还是他那一副标志笑意，嘴角上扬眼睛弯弯。她也是在这路上才发现的周致真的一个特点，他无论是大笑还是微笑，面部肌肉都会牵动眼部肌肉，然后出现一个弯弯的像月牙的眼睛。像一汪清泉，完全不似他不笑时有些冷冰冰的样子。
想着想着她就扭头了，果然是这样！
周宁舒也对他笑了一下。
真好，她就喜欢这样笑起来好看的。
却不知道周致真被她扭头那一笑晃了神。
周致真的笑容都有一瞬凝固，转瞬他的笑容更大了，他目视着周宁舒进宿舍，在宿管那里签到，然后消失在楼道拐角。
真可爱。
*
最终吃饭的地点还是由周宁舒拍板定在了校外很近的一家火锅店。
现代科技发达，采用扫码点餐。
周宁舒担心请客不成功，进店里找到座位就火急火燎开始扫码。周致真跟在她后面，哑然失笑。
着什么急，虽然是扫码点餐，但是是吧台结账。
“你有忌口吗？”周宁舒坐下就把手机递给了周致真，上面赫然就是点单页面，“你先。”
她倒也不顾忌，就这么把手机给他？虽说光天化日之下也做不出什么，但不是询问而是直接给这个动作仍然让周致真吃惊。
周致真摆了摆手，没接手机，说：“你看着点吧，火锅我吃什么都行。不挑食。”
“我挑食。”周宁舒挑食从小开始，没屈服过任何人，最后还是她赢了，她不吃的菜从来不上她家的饭桌。不过出来吃饭还是要顾忌一下的，“不过你点什么都可以，我想的是我们一人点一半。”但火锅就还好，各煮各的，想吃什么吃什么。
毕竟周宁舒挑食只挑菜的种类，不拘泥於菜的做法——比如她不吃任何形式的茄子，但是如果炒菜炒了别的菜和茄子一起，那别的菜她也是吃的。
看样子周致真是对点菜没有什么特殊需求，周宁舒看着菜单，还是采取了老式的提问方式，选了锅底，选了菜品。
“小料是自助的。”周宁舒看见周致真似乎在回消息，表示理解，人活在现代社会，视程度不同或多或少都有些被实时通讯软件绑架了，他今天从接到她都没有怎么看手机，现在回消息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那我先去了。”
这家火锅店修了两层，小料台在楼梯的侧边，从他们这桌的角度刚好只能看见小料台的边角。
周致真看着周宁舒端着小料往回走才过去。
去了先下楼结了帐——不然他怕他待会儿就没机会了。虽然周宁舒要请他，但是请完了那下一次呢？周致真自问居心不良，所以他就准备光明正大地食言了。
周致真知道这样可能会让很多人生气，但是他觉得周宁舒不会。
他就是有这样的信心，他和她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针对同一件事。
吧台的女生听见他来结账还有点震惊，疑惑了一下：“这不是刚来……？”话都没说完，她就被旁边站着的老板娘拍了一下肩膀，及时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直到周致真调完小料回到桌上，他都觉得老板娘的眼神意味悠长——不对呀，这家店生意很好的，怎么会这么闲？
周宁舒在桌上看手机，面前是正在沸腾的火锅以及她调好还没动过的小料，配菜已经摆放好放在了桌上以及桌子旁边的架子上。她擡起头来，问他：“好了？那咱们下菜？”
周致真觉得这幅画面实在是太美好了。
吃火锅免不了要闲谈。
“你们的比赛是九月初吧？”周宁舒一边往锅里下土豆，一边说，“咱们学校参加的人还挺多的，我们学院都有不少呢，不过他们是跨院系组队的，你们也是吗？”
无论什么样的聊天开场话题都是寒暄，寒暄的种类不同构成了不同的人群。更别说周宁舒本来就挺好奇的，之前在路上不方便问，正巧要一起吃饭，她干脆直接就问了。
“全校都挺多的。”周致真也知道这个，“毕竟和评奖评优保研都挂钩嘛。不过只和国奖有关系，大部分人就是陪跑。不过也能说锻炼能力吧。”
“我们队就是草班台子。”周致真不客气地批评自己，“就是看见比赛了刚好人合适就报了名，学习还是报名后才开始的。”
“就一个宿舍的，大家也熟悉，也对彼此能力有个数。”周致真诚恳地说。按理来说这时是个吹牛的大好时机，但是他实在是对周宁舒夸张不起来。就这么个事，含金量可以但也就是个比赛，而且他们还不一定得奖。
“那你们也很厉害了。”周宁舒不吝啬她的夸奖，本来就是个话题引子，她也不参加不了解没什么好说的，说两句就转向别的话题了，“这么说自然是成竹在胸。不过现在的竞争是越来越激烈了。”
“是啊。”周致真也有同感，“一项一项的，进入了这个怪圈就逃不出来了。大趋势嘛，我有个室友转了专业压力更大，不仅补修好多课，还有各种比赛也不能落下。”
周宁舒听他说过：“是你转了计算机那个室友？”
周宁舒和周致真不是刚认识，聊天也不是一天两天，好多事情他们都在闲聊时听彼此说过。
“嗯对。”周致真突然想起了什么，“就是那个说我高冷的，他还说什么跟我聊天不容易，你有这么觉得吗？”
一个人活在世上，不可能被很多人喜欢，也不会被很多人讨厌，更多的是不咸不淡的“有这么个人”。
周致真和他那位前室友从前就是这样的关系，同住一个宿舍，但也仅此而已。
他们的目标不同，周致真一开始就奔着数学而来，而那位同学一入学就准备转专业，也许也是因为这样，他们在开学之初并没有深入交流过。
后续的极佳关系还是得益於一次小组作业。
在熟悉之后，这位同学曾向周致真坦言，说一开始见他觉得他看起来并不好沟通。
周致真反问过他为什么？得到的回答是：“一开始会不知道和你说什么”。
他从前并不在意这件事，毕竟朋友合不合得来本身就需要缘分，第一印象往往也只占关系进展的很小一部分。
但是他现在却忍不住在意。
他跟周宁舒说过这个问题，也得到过回答，但他现在还是忍不住想当面问一下。
她对他是怎样一种看法呢？
所以前面的话都是铺垫，最后的问题才是周致真想问的。
关於你，关於我，关於你对我，关於我对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