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弟
“轮到我了?”段茫下意识握紧了腰间的佩剑,望向了沈鹤轩,只见他的目光落在了私兵的首领上,他身形精壮,手举长刀,身披银甲,气势汹汹地朝北关攻来。沈鹤轩目不转睛地盯住那道飞驰的身影,道:“宋知县曾跟本官说过,此人不仅武力高强,还可能极擅用毒,北关的将士少有研习此道的,极易被他暗算。我要你去活捉他,你敢不敢?”
段茫几乎是毫不犹豫答道:“这有什么不敢的?用毒,我自信没人能比得过我。我现在就去。”
沈鹤轩露出一个赞赏的笑容来,却又道:“再等等。”
段茫不解他要等什么,只好摸了下怀里藏的药囊,确认无误后才继续看向城楼下的战场。那些私兵身下的战马一个个跑得飞快,眼看着里北关的城墙越来越近,沈鹤轩却没有下一步动作,段茫看着心中着急,正想跟沈鹤轩说些什么时,瞥见私兵队伍之中,有一匹战马突然倒地不起,它其后的马来不及停下,猝不及防便撞来上来,闹了个人仰马翻。
而紧接着,不少战马都出现了类似的状况,原本正在快速行进的大军顿时变得稀稀落落,难以前进。段茫见到这一幕,总觉得有些眼熟,脑中划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道:“这些马,怎么像是被下了药一样,有点像……”其实段茫想说这症状有点像中了南薰草,可细想又不对,这是在北关,哪里来的南薰草呢?况且要在私兵的粮草里放南薰草,还是有些难度的。
可沈鹤轩却肯定了他的猜测,道:“你说得不错,私兵的战马确实是被下药了。它们吃的粮草,都是事先被南薰草水煮过的。我记得你们段家是专门种此药的,你应该很清楚吧?”
“这是如何做到的……”段茫没说完,就听到城楼低下传来一声巨响,他立马低头望去,见城楼的胸墙位置伸出一座座小炮,从里头射出炮弹砸向了停滞不前的私兵,叫他们根本来不及逃脱。而冲在最前头的私兵首领眼看着大事不妙,似乎很是不甘地北关的方向看了一眼,但还是果断地命令存活的军士往回撤。
“上!”沈鹤轩岂能给他走脱的机会,看准了时机,对段茫发出了指令。段茫闻言,在城楼上纵深一跃,下坠的残影在地上轻轻一点,又瞬间跃起,问问地落在马背上,想着私兵逃亡的方向奔去。
段茫很快就追上了本就快溃败的私兵,抽出剑挥向目标,可对方却灵活地闪过,还从怀中掏出一把药粉,洒向段茫,黑色的烟雾顿时在空中蔓延,笼罩在了段茫周身,那人看准了时机,就要驾马逃走。可未料到他不过几瞬,那黑烟里就伸出一只剑来,往他的小腿上砍,逼得他不得不从马上下来。他这才看清一黑衣少年破烟而出,挥剑而来,带着几分狂气,朝他道:“南疆的天仙子,能令人狂惑见鬼,只可惜,对我没用!”
说完,闪着寒芒的就朝着那人的左肩刺去,可他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让段茫得手的,很快便闪了过去,和段茫缠斗起来。
在城楼上远观这两人的打斗,根本就是不相上下,两人一时间难舍难分,而那私兵的头领却并不恋战,段茫虽能跟他打得有来有回,却并不能拦住他要走。
“沈知府,要不要派人去帮段公子擒拿此人?”
“不必,你方才也看到了,他随身带着剧毒,一般人根本就进不了他的身。”沈鹤轩皱着眉望向前方,宋知意上回说的话果然被应验了,此人在南疆生活过,现又在北关领私兵,究竟是什么身份?
只闻咻的一声,段茫的长剑划过空气,发出尖锐的鸣响,可依旧是被那人躲了过去。那人似乎是看出了段茫和他的武功可谓旗鼓先能感到,只躲,鲜少攻击段茫,节省了不少体力,一心只想逃走。倒是段茫,因为步步紧逼,额头上已经冒出涔涔的汗水了。
那人也看出了段茫有些体力不支,正要瞅准时机逃离时,鼻子却嗅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他心中警铃大作,这小子方才就能躲过天仙子,定也是对毒药有所钻研,自己现下定是中他的计了。他低头躲开段茫再次挥来的剑,想着马上回头逃跑,却捕捉到身后有箭矢破空而来的声响,他下意识想躲,却发现反应迟钝了许多,身子根本不听使唤,还没想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就硬生生接下这一剑,倒在了地下。
他身边的私兵见到首领倒下,如鸟兽般散开逃窜,段茫却没有停下,精准地捕捉到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冷冷地把箭架在他脖子上,道:“你看起来有点眼熟啊?”
……
“这次凉州驻军大败北虏,不仅北虏的可汗阿木尔愿意向我们大周俯首称臣,还将北虏的七王送来我大周为质。从前百战,方有今日此果!各位,一同举杯!”
几日后的凉州府衙内,知府沈鹤轩将各县知县都请过来,好生办了一场筵席。北关连年战乱,难得有这样热闹的时刻。前几日北虏可谓惨败,除却正面攻城失败外,还有一支从丹山暗渠秘密潜入的小队把他们的老窝都掀了。北虏不仅兵力几近全部损耗,还把他们的七王都送了过来,只求能向大周称臣。
众人都对此事津津乐道,听说这七王本是北虏里的右贤王,这次也在攻城的军士之中。估计是兄弟阋墙,他本是是可以在战场上走脱的,却被自家人暗中射了一箭,当场就倒地不起了。可汗阿木尔也没有要救人的意思,只请求大周能封他王爵,他保证以后再也不来犯大周,并愿以自己的七弟为人质。
北关的筵席不想京城中那般精致,只挂上几个大红灯笼,每人的桌上摆着酒和肉,花样并不多,可肉是量大管饱的。众人喝完一轮酒后,沈鹤轩又向宋知意举起酒杯,道:“这次与北虏一站能够获胜,也与宋知县的两年筹谋离不开,本官也敬你一杯!”
宋知意连忙起身道:“不敢,这本就是下官分内之事,圣上的嘱托,我一直铭记在心。”说完也把自己手里的酒一饮而尽,这次是真喝了,因为他内心也是喜不自禁的。私兵之事只差收尾了,待这边的任务完成后,他马上就能回京交差了。
见宋知意与沈鹤轩喝完这一杯后,席间又有不少官员来敬宋知意,他们先前只以为宋知意是个恃才傲物,眼高手低之人,可这几日,宋知意的事迹已经在北关都传遍了,虽然关於私兵之事并未泄露出去,但众人都知道他不仅修暗渠造福百姓,还巧用计策给北虏军士的粮草下药,大战那晚镇守丹山县,给凉州驻军们挖出一条秘渠能突袭北虏。
陈和光也在其间,其实先前他对宋知意的看法已经改观了许多,这回更是对宋知意敬佩不已,短短两年,就在北关做成了这样多的事,后世的史书里他定是要留下一笔了。他一连与宋知意喝了几杯,宋知意都笑呵呵地应下了。
酒过三巡,找宋知意喝酒的人也渐渐散去,不过他已经有些醉了,他难得让自己醉成这样,不过今日放纵一会儿也无妨。段茫正坐在他旁边大快朵颐,吃着吃着突然想起什么,道:“对了,那些南薰草你怎么拿到的?从北关到南疆少说也要两个月吧,还要一来一回。离你偷偷往暗渠里宋毒粮草,到现在,也不过两个多月吧?”
“……”因为醉酒,宋知意反应没有平常那么灵敏了,想了下才道:“是从京城里运来的,南薰草不是每年都要收缴到京城去吗?很多存货的。”
说到京城,宋知意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两年了,总算能回京了。姨娘,宋楚兰,还有他的小外甥黄豆豆,总算能见到了。还有一人,也终於能见到了。宋知意摸了下自己的怀中,临行前江守徽赠予他的匕首,他一直随身带着。
宋知意望向天上的一轮明月,他心里头想着的那人,现在也会和他一样,赏着天边白玉盘吗?若是此刻,能听到他的声音便好了。於是,在喧闹的就会上,鬼使神差的,宋知意打开了江守徽身上的信号源。可打开那一瞬,他又觉得自己这样实在非君子所为,简直像一个偷听狂人。果然是酒醉误认,他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渴望,正要关掉信号源时,却听到江守徽身边的侍女红豆的声音传来,她正对着一个人说道:“姑娘,这么些年你都这么过来了,好不容易考上科举当上官,可不能就此放弃啊。”
红豆这是在跟谁说话呢?他大抵是醉糊涂了,怎么听到有人女扮男装考科举呢?
可下一瞬,江守徽的声音就在他脑海中响起:“唉,最近太累,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红豆你也真是。”
这…宋知意的脑袋如轰然炸开一般,一时间呆楞住了。方才这个说话语气带着些女儿家的娇憨之态的人,是江守徽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