誉王拣着一把镶嵌着大理石的乌木椅子坐下,睨向端坐在阔榻上的凌贵妃。
只见凌贵妃头上戴着金镶宝石的顶簪,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两侧伸展出两枝金丝,一枝尖端儿立着白鹭,一枝尖端儿立着振翅的蜻蜓,名为“一鹭清廉”。
自从靖安帝将这头饰赐给凌贵妃之后,便十分得凌贵妃的心,几乎日日都戴在头上,再搭配着缂丝制的裙子,愈发衬得她雍容华贵,光彩照人。
哪有半分清廉模样?
誉王瞧着瞧着,忽而扯动嘴角,也不知是觉着讽刺,还是瞧出乐子了。
“父皇还能说什么?”誉王意味不明地说道:“父皇让儿臣择个吉日迎广宁公主入府。”
凌贵妃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终究是不甘心。
自从誉王十四岁起,她便开始着手为誉王挑选王妃和侧妃。毫不夸张地说,这些年下来,花名册都给她翻烂了,这才精挑细选了几个家世、年龄、品性、样貌都出挑的千金,最后却是娶了一个别国不受宠的公主。
可是不甘心又能如何?
谁叫誉王犯了事,需要娶广宁公主保命呢?
“若是由三皇子继承了皇位,咱娘俩都没有活路。”凌贵妃缓缓垂下眼帘,眼底闪过一抹暗芒,咬着牙根:“皇上几个儿子里头,三皇子是最不可能成为储君的人,偏生还就是他入了皇上的眼,将要成为最后的赢家。”
说话间,凌贵妃望向棱花窗子,只见窗外的枝桠上站着两只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像极了她与元荣皇后还在闺阁时的模样。
两个人趴在临窗摆放的阔榻上,脑袋挨着脑袋,叽叽喳喳地说着私房话儿。
明丽的日光透过窗子漫漫洒在她们的身上,只照亮着她们所在的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两个人不知说了什么,不经意间,一个眼神碰撞,一齐笑了,脸上的笑容比窗外的春花还要明媚烂漫。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她们会是一辈子的好姐妹,一辈子有着说不完的话。
如今,时过境迁,阴阳两隔。
凌贵妃收回思绪,难得地提起过往的事儿:“皇上与元荣皇后伉俪情深,因着元荣皇后与我是闺中密友的缘故,她会在小日子来的时候,将皇上推到我这儿来。”
“后来皇上记着我对元荣皇后的救命之恩,待我倒也有几分真心。在这后宫里头,除却元荣皇后之外,就数我的恩宠最盛。”
“直到元荣皇后难产而死,皇上便远着我了,开始临幸后宫里其他的女人。虽然皇上不说,但是我心里明白,他是在怨我,怨我分明是守在元荣皇后身边,却没有救下她。”
“可是我……我也不知道,不知道太医会犯了错,将给另外一个妃子的活血汤药,当做催生的汤药给元荣皇后喝下。”
凌贵妃曾经也猜疑过,靖安帝是不是怀疑她谋害的元荣皇后。
虽然她在许多时候嫉妒元荣皇后,甚至心里无法抑制地滋生出一些个阴暗的心思,但是在看到元荣皇后站在光影里笑吟吟地朝她招手,叫着她的小名:“呦呦,你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她就什么念头都没有了。
因为元荣皇后是这世间唯一叫她小名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待她好的人。她的兄弟不成器,只会拖累她,从来不会像元荣皇后那般,不计回报地对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