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先生……您，您守了一夜？”
宴北霆没有回答。
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病床。
楚昔薇听到了动静，终于动了。
她慢慢地坐起身，面无表情地接过护士递来的水和药，一口吞下。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看宴北霆一眼。
他于她，如同空气。
这无声的凌迟，比任何恶毒的咒骂都更让宴北霆煎熬。
他眼中的红血丝寸寸欲裂，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到麻木。
护士见状，尴尬地收拾好东西，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间低气压的病房。
门被关上。
世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还有那死一般的沉寂。
就在宴北霆以为这酷刑将无休无止地延续下去时，病房的门，再一次被推开了。
这次，连敲门的礼貌都省了。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笃笃笃的清脆声响，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优越感。
来人一身剪裁得体的香奈儿套装，妆容精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浑身上下都透着养尊处优的贵气。
是宴夫人。
她一进门，先是看到了坐在椅子上，颓废得像个流浪汉的儿子，眉头立刻紧紧皱起。
“北霆？你这是什么样子！”
她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嫌恶。
“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宴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宴北霆缓缓抬起布满红血丝的眼，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你来干什么。”
不是疑问，是驱赶。
宴夫人却完全无视了他的冷脸，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了病床上的楚昔薇身上。
当她看到楚昔薇那张苍白如纸，毫无生气的脸时，嘴角控制不住地勾起了一抹幸灾乐祸的弧度。
“我当然是来看看我们宴家的‘大功臣’。”
她刻意加重了“大功臣”三个字，语调里的嘲讽尖锐刺耳。
“楚昔薇，我还以为你多有本事呢，怎么，闹来闹去，最后把自己闹进医院了？”
“用这种半死不活的样子博同情，想让我儿子心软？你的段位，也就这样了。”
楚昔薇像是没听到，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连眼珠都未曾动一下。
宴北霆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躯挡在了宴夫人和病床之间，形成一道保护的屏障。
“出去！”
他的声音里压抑着火山喷发前的暴怒。
“我让你出去！没听到吗！”
“你吼什么！”宴夫人被他吓了一跳，随即更加恼火，“宴北霆，你为了这个女人，连你妈都敢吼了？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她越过宴北霆的肩膀，死死盯着楚昔薇的背影，声音陡然拔高。
“楚昔薇，你装什么死，！”
“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我们之间的合约，你到底还想不想履行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从我儿子身边滚蛋！”
“合约？”
宴北霆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自己的母亲，又缓缓地，转向那个始终沉默的女人。
“什么合约？”
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你们之间，有什么合约？”
这一次，楚昔薇终于有了反应。
她转过头，那双死寂的眸子，第一次，正眼看向了宴北霆。
她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甚至没有恨。
只有一片荒芜的，看小丑演戏般的嘲弄。
她轻轻扯了扯嘴角，吐出两个字。
“你问她。”
“你问她。”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重如千斤，狠狠砸在宴北霆的心上。
他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宴北霆僵硬地，一寸一寸地，转过头，目光死死地锁在宴夫人脸上。
那眼神，不再是儿子的眼神，而是审视仇敌的目光，冰冷，锐利，带着要将人凌迟的恨意。
“什么合约？”
他一字一顿地问，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血块。
“你和她，有什么合约！”
宴夫人被他眼中的疯狂骇住，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但很快，她就重新挺直了腰杆。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她冷笑一声，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和轻蔑。
“当然是让她滚蛋的合约，！”
“宴北霆，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你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早就想踹了你了！”
“我不过是给了她一个台阶，给了她一笔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钱，让她体面地滚出我们宴家的大门！”
钱？
宴北霆的拳头瞬间攥紧，骨节因为用力而寸寸发白，发出咯咯的脆响。
他猛地回头，看向楚昔薇，眼底是最后的，卑微的乞求。
“她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
“昔薇，你告诉我，她是在骗我，我！”
“你缺钱，我可以给你，我的一切都可以给你！你不会为了钱离开我，是不是？”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像个迷路的孩子。
然而，楚昔薇只是冷漠地看着他。
那眼神，比看一个陌生人还要冰冷。
她甚至连多余的解释都懒得给，直接转向宴夫人，声音空洞得没有一丝波澜。
“宴夫人，。”
“我们的交易，还算数吗？”
这句话，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宴北霆踉跄着后退一步，高大的身躯狠狠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他笑了。
笑得比哭还难看。
“交易，……”
“好一个交易……”
宴夫人目的达成，心情大好，她走到楚昔薇病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当然算数。只要你肯离开北霆，我答应你的，一样都不会少，。”
“说吧，你还有什么要求？”
楚昔薇的目光越过宴夫人，落在窗外那片灰蒙蒙的天空上。
“我要马上走。”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
“立刻，现在。”
“我要去一个他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彻底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她顿了顿，终于将视线转回，落在了宴夫人的脸上。
“你能办到吗？”
“如果你办不到，我们的交易就此作废。”
宴夫人看着楚昔薇眼中的死寂，心头掠过一丝快意。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断得干干净净！
“当然能！”宴夫人一口应下，语速极快地安排起来，“现在订机票太容易被查到行踪。我给你安排一艘私人游轮，直接去欧洲，明天下午就开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