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 舒亦澄把使用了的碗筷丢进了洗碗机。
走出厨房后看到盛清煜正在吃着她剩下的半块地瓜看着她的酒柜。
装修的时候餐厅对面空了一面墙,舒亦澄没想好用来放什么,沈颜建议她搞一个酒柜, 接着沈颜就去薅了沈城的毛,把这个酒柜填满。
舒亦澄不太喝酒,酒柜的存在也是装饰大过於实用性。
她没往盛清煜手里的那半块地瓜多看, 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绕到一边打开冰箱问他要喝点什么。
家里热,盛清煜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暖气烘的他脸颊浮着几缕红,他本就白, 被这红晕映衬,有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诱惑和……骚气。
舒亦澄不动声色的别过眼,快速的眨了几下。
盛清煜指了指酒柜最上层的那一支红酒,“沈颜给你的?”
“嗯, 我搬家的时候她拿来的,你怎么知道?”
“这瓶酒是我送给沈城的。”他紧接着又说,“我能尝尝吗?”
舒亦澄:“你回去不开车了?”
“让姚浩来接我。”
“姚浩来接你?”舒亦澄的声音提高了一下,“从我家?”
盛清煜回答的坦然:“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
姚浩要是真的把盛清煜从舒亦澄这接走, 他明天早上在帝耀门口上吊的事就可以上社会新闻。
而且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喝酒, 窗外下着雪, 屋里暖烘烘的,虽然舒亦澄重感冒, 但盛清煜真想做点什么,又有谁能说的清呢?
舒亦澄晕乎乎的把冰箱里拿出来的冰水贴在脑门上, 降一降刚刚脑袋里胡思乱想过载的cpu。
被冰水这么一冰,舒亦澄打了个激灵, 清醒过来。
她踩着梯子把酒柜顶端的那瓶酒拿了下来,递给盛清煜,“你还是别开车了,我把这瓶酒送给你。”
盛清煜的喉结动了动,低笑一声:“不拿,改天来你家喝,下次来的时候我会记得带一双拖鞋过来。”
舒亦澄当他胡说八道,把红酒放下,气泡水递给他,下了逐客令,“盛老师,外面还下着雪呢,我也吃完饭了,您这朋友的义务也尽到了,要不咱早点回家休息?”
“这就盛老师了?澄澄,你可真狠心。”
他一边说着,一边坦然的坐在了沙发上。
那架势没打算走。
舒亦澄的客厅整体装潢是米白色系的,沙发也是同色系的,盛清煜穿了件黑色的毛衣,明明是很柔软的质地,坐在米白色沙发上的他却看起来有些清冷。
沙发不靠墙,后置了一个书架,放了一些舒亦澄平时会看的书,书架旁放了两大棵绿植,给客厅增添了些生机。
盛清煜坐在沙发上,就像是坐在自己家一样,打开电视,找了一部最近正热播的电视剧看。
他还不忘招呼舒亦澄:“你也过来啊。”
舒亦澄:“……”
她真的很想问他一句这是谁家,但也料想他说不出来什么好话,索性放弃。
倒了杯温开水,她盘腿坐在地上,把从医院拿来的药分门别类的放好,然后一点一点的往下捱。
舒亦澄从小就讨厌吃药。
她父母都是老师,因为工作的原因,基本上是顾不上她的,小的时候跟着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生活,老人家的观念是生了病不需要吃药的,每次她生病都会被塞进厚厚的被子里,发一身汗,亏得她体质好,才可以健康长大。
等老人年纪大了,她们家就住进了一个远房亲戚来照顾她。
家里人很少陪在身边,就导致她生病也是习惯了扛,久而久之,生病吃药这件事,就和她是个没人管的孩子画上了等号。
“你现在还这样吃药?”盛清煜问。
先把苦苦的药片皱着眉头吃下去,再吃点有甜甜的糖皮的药片,最后喝一大杯感冒冲剂。
他们一起合租的那会,舒亦澄也重感冒一次,那次的情况可要比现在惨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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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市的冬天和京市的冬天不是一个相同的季节,湿冷的空气是可以钻进骨缝里的,文姐的那套房子没装暖气,白天盛清煜不在家的时候,舒亦澄不会开空调,要么坐在被窝里,要么就是烤一天的烤灯。
她上的补习班比一般的学校放假晚,年后基本上就开始要准备去各个地方艺考了,所以她那一年是快到年三十才回家过年。
过年前,她终於扛不住横市的湿冷,发起了高烧,烧的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脸蛋红扑扑的,尤为可怜。
盛清煜那几天清闲一点,没有跑剧组,正坐在客厅写这个学期的作业呢,就听到舒亦澄从床上摔了下来。
大理石地板冰凉,她摔的啪叽一声。
“怎么了?”
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打从舒亦澄去接盛清煜下了几次班后就亲近了不少,吃饭的时候盛清煜也不用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来‘骗’舒亦澄跟他换了,秉持人道主义,在听到声音后,盛清煜礼貌性的敲了敲房门后,就拧开了门把手。
小姑娘脸烧的通红,杏眼里水汪汪的,抱着被子趴在地上,可能是手脚发软,一时间没有爬起来。
“怎么回事?”
盛清煜三步并两步跑过去,蹲在一旁拍了拍舒亦澄。
舒亦澄没反应,他伸手把舒亦澄从地上抱起来,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烫手的厉害。
怀里的女孩轻飘飘的,抱在怀里都没有重量,比他刚见的时候还瘦了些。
“舒亦澄,舒亦澄?”
怀里的人俨然没了意识。
盛清煜突然升起一身恐慌,回屋换好衣服,用被子把舒亦澄包裹起来,抱着她就赶往医院。
她这段时间压力大,怎么补都不长肉,轻的就像一阵风,随时可以飘走。
好在小区不远处就有个社区医院,寒冬腊月,盛清煜楞是跑出了一身汗。
医院内灯火通明,医生和护士把舒亦澄带走治疗后,盛清煜瘫在了诊疗室外的椅子上,手有点发抖。
一些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他闭上眼睛,眉头皱着,心神难安。
一个小护士见他长得帅,又有点可怜,倒了杯水安慰他:“没事,你妹妹就是发烧烧迷糊了,退烧以后就会好。”
“嗯,谢谢。”
开口时,他才惊觉自己的嗓子哑的厉害。
坐在诊疗室门外的时候,幼年时期的盛清煜被留在破旧的筒子楼的画面和舒亦澄躺在他怀里怎么喊都喊不醒的画面交织在一起,反覆回荡在盛清煜的眼前,几分钟的功夫,他联想了许多……
舒亦澄恢覆意识的时候已经快要凌晨,她浑身疼的厉害,整个人都晕着,强撑起眼睛,就看到盛清煜坐在病床不远处的椅子上打瞌睡,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宽大的帽子遮过眼睛,只露出光洁的下巴。
长期赶组,他是有些偏瘦的,就算是穿着冬装,也显得有些清减。
护士来巡查的时候观察了一下舒亦澄的情况,见她一直在看睡在椅子上的少年,轻声道:“你哥哥可真疼你,一路小跑抱着你来医院,家长呢?都不在身边吗?”
高烧虽然退了,但舒亦澄的嗓子还说不出话,她摇摇头,不知是在否认哥哥这个称谓,还是关於家长的事情。
护士也就是闲聊,知道她说不出话,帮她看了看吊着的药水,嘱咐道:“你还有两瓶才能打完,让你哥哥给你弄点水喝,多喝水才能好得快。”
说完这句话以后,护士就过去把盛清煜拍醒:“别睡了,你妹妹醒了,那边有饮水机和一次性纸杯,去给她接点热水,让她把药吃了去。”
冬日深夜,这护士也是看这两个半大的孩子相依为命的样子可怜,多说了几句。
盛清煜刚被叫醒时还有点蒙,但他很快清醒了过来,去接了点热水,又掺了点凉水,确保温度正好后放到舒亦澄身旁的柜子上,然后拿起感冒冲剂,走到饮水机前重新冲泡了一杯。
“先喝这个。”他把感冒冲剂递过去。
舒亦澄摇摇头,指了指那杯白水。
她脸色有些苍白,缩在从家里抱过来的被子里显得有几分乖巧,盛清煜想了一下,端起白水递给她。
她着急的像是渴了好几天一样,一杯水灌下去,终於泡开了嗓子,只是说话还费点力气:“我想再喝一杯,谢谢。”
盛清煜一言不发的重新去倒水。
诊疗室只有他们两个人,窗外是呼呼的寒风,照理说是舒亦澄最讨厌的地方和天气,有了盛清煜的陪伴,她觉得挂水的时间没那么难熬了。
又喝了一杯水以后,她才慢条斯理的开始吃药。
右手打着针,她用左手一点一点的扣着铝箔纸,盛清煜嫌她慢,拿过来药,按照医生手写的标注把一把药给准备好,等待着她一口吞下。
但小姑娘没接,借着他的手挑挑拣拣,先吃了一点,又吃了一点,几个药片,水喝了两杯。
最后她接过放的有些凉了的感冒冲剂,一饮而尽。
这顿药才算吃完。
吃的还挺有仪式感的,盛清煜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后,又重新接了杯热水放到一边放凉。
“你可以先回去休息,等我打完针自己回去。”舒亦澄道。
社区医院一般不留宿,吊完水以后还要回家。
盛清煜盯着她看了一会,冷不丁冒出句:“我还没这么忙前忙后的伺候过人。”
舒亦澄:“?”
“而且我是个好人,做不出来让一个病号半夜自己回家的事。”
舒亦澄:“……”
她听懂了盛清煜的阴阳怪气,用因着吊水而发凉的指尖戳了戳盛清煜温热的手背,眨着眼问道:“那你是好人的话,能帮我暖暖手吗?”
点滴流进血液里,反馈过来时冰凉的寒。
有风穿堂而过,吹动了诊疗室外的木门,发出哐当一声。
盛清煜觉得现在这副会说出自己需要的舒亦澄乖巧的顺眼,让人想心甘情愿的照顾她一辈子。
这个念头出现的古怪,吓了盛清煜一跳,他转身离开,再回来时,手里拿着问护士借的暖水袋。
“不用谢。”
少年不知心动,错以为不过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穿堂风。
冬夜,寒风刺骨,手中抓着的东西却满是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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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什么呢?”
光洁明亮的客厅里,电视里的剧情还在继续,舒亦澄吃完药了,回头却见盛清煜有些出神。
盛清煜回神,喝了口水,“没什么。”
他前几天参加活动的时候,有几个小姑娘对着网上的一个帖子嗷嗷乱叫,那个帖子好像是在说你是什么时候心动的。
他留神听了几耳朵,发现心动都是始於不经意的一件小事。
他想了一下,他对舒亦澄不太一样时,好像是发现了这个姑娘还挺需要被人照顾的。
而他,也正好想照顾她。
冰山一角浮现时,海底早已掩藏住巨大的沈默,现在他想照顾的人坐在不远处,屋内暖洋洋的让人发懒,而盛清煜,则像是奔波许久的游人,终於回到了最放松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