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斯年 作品

第24章 (38)

光滑水亮。

秦君凌听这人发话了,赶紧回身低头示意,他那样嚣张跋扈的世子,竟然对这人很友好,唐云暖不由得又凝视那人一眼。

面目是低眉顺眼,衣饰却是很光鲜贵重,明显也是一个做官的,对秦君凌却一副奴才相,可怎么看这人都是个大人物。

此刻他说了一句话也要用丝帕擦擦嘴唇,小兰花指一翘,唐云暖便恍然大悟。

“是个太监么。”

果见秦君凌道了一句:“公公说的是。”

唐云暖却觉得身后有什么人一动,经了如斯波折唐云暖已谨慎至极,闻声回身低声问红豆一句:“才刚怎么了?”

红豆一脸无措:“是黄大叔,一转眼人不知道溜哪去了,还撞了我一下。”

再回身时候发现那公公正举着手帕望着她,帕子上一枝桃花嫣然盛放,这人对唐云暖点头微笑示意,唐云暖便有些错愕了。

那示意是极其友好的,即便是见到世子夫人也不过是这样,唐云暖顿时恨了秦君凌放肆的目光,就算这个太监熟谙人情世故,若不是秦君凌这样大喇喇地看向自己,又怎会注意到自己,并及时示好。

却在心中感叹:“这人的一双眼真是犀利,也不知是敌是友,得谨慎。”

眉毛眼睛的官司打完,秦君凌将目光转向贺怀山,不屑之意溢于言表,大步走到三奶奶的“尸体”边。

“贺大人,你口口声声说三奶奶死了,若是我能救活她,你又怎么说?”

贺怀山眉毛一动,不动声色道:“世子莫不要拿死人开玩笑,可知道我这苦命的女儿的确是中毒身亡了,仵作跟郎中都来看过了,说没救了,这人都停了一天了,怎么还能活命呢。”

贺怀山一面说话,一面将身体往女儿那边挡住,唐云暖只见秦君凌身边的那个太监原本还是一脸谨慎,如今脸上已经浮现出一丝了然。想来是贺怀山的肢体动作跟言语已经暴露他的居心,早被那心细如发的桃花公公看得一清二楚。

贺怀山的确是被秦君凌的突然而至打乱了阵脚,就听秦君凌几乎要笑出声来,之前他还觉得这是一场硬仗,没想到贺怀山也就这一点伎俩。

“贺大人,唐家三奶奶不是你亲女儿吧。”

贺怀山立刻变了脸色:“世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这女儿是奉旨嫁入唐家的,我们不要脑袋了么,还敢骗皇上么。”

秦君凌忽然变了脸色,几步走到贺怀山跟前,质问一句:

“不敢骗皇上就敢骗我,贺怀山,你这脑袋是不预备要了。我说你这点心计,却也不必在官场混了。若无论是谁家闺女死了,若有人说起死回生,还不赶紧让那人出手救人,若三奶奶是你亲女儿,又真死了,如何我说能救你却不让我救,难不成你心里有鬼?”

秦君凌几句话说得贺怀山脸都白了,他本来也是个诡计多端之人,奈何秦君凌一身气场实在吓人,这样咄咄逼人问了几句,他便答不上话了。

台下不少百姓才回过神来,就有那受了唐云暖恩惠的百姓嚷嚷道:“世子爷说得是,我就说唐家也不是傻子,怎么敢杀奉旨成婚的儿媳妇呢。”

秦君凌趁这个空档大手一挥:“来人,给我姨奶奶一家松绑。”

秦君凌在唐家住了那么久一直是唤周夫人为太太的,只因他是世子,品级比唐雍都不知道高了多少,唤周夫人一声太太又从来没让她一见便行礼,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如今故意这样称呼她为姨奶奶,就是为了压制住一众民众跟贺怀山的爪牙,以免哪一个敢手快害了唐家人的性命。

果然世子爷这一句话好使,贺怀山所带的那些官兵战战兢兢地要给太太松绑,才把太太放了就见一抹黑影蹿了上来,大吼了一声:“慢着。”

唐云暖听见身后段明朗低声叹了一句“不好”,细一看原来蹿上来的人是贺五,红豆赶紧一个箭步将太太扶走,带到监斩台下歪着去了。

贺五一见秦君凌眼中几乎要射出火来,若不是当日秦君凌下令让铁盟卫动手,他又怎么会失去了生育能力从而也失去了继承贺家家产的资格。

幸而秦君凌的身份高贵,贺五不过就上眼瞪几下,并不敢真的如何。

只是秦君凌这人真爱挑衅,擡着眉毛瞄了一眼贺五,轻笑出声:

“呦,我当是阴天了呢,怎么这么黑啊,原来是黑黑黑……贺五爷,这么久不见,您那儿……还疼么?”

秦君凌一面说一面用眼睛瞄贺五的下半身,一脸浪丶荡样子连许如澈都笑出声来,不由得叹了一句:“这小柿子,怎么一点正经都没有。”

唐云暖冷哼了一声:“我爹娘都在刀下,他却有心情打趣。”

段明朗虽然对秦君凌很有些嫉妒,却由衷道了一句:

“你是女子,自然不知道男人过手之前都要杀一下对方的锐气,动手如此,动嘴一样。若是没有百姓在此,秦君凌大可抓了贺家父子救下唐家,可是万众之口在此,即便是要动贺家父子,也要动得占理,否则你唐家他日便会背负一个仗势杀人的罪名了。”

唐云暖虽然善斗,口舌之争还真不是她强项,听着段明朗这样分析,唐云暖不由得感叹秦君凌的用心良苦,却也对段明朗很是佩服,能让他如斯赞叹,人世间除了许如澈,大概就只有这个嚣张的世子了。

果然贺五听了这句话,之前一脸骄横嚣张便如火焰被冰水浇了一个透凉,不由得短了气焰。

却还是拱手道一句。

“劳世子惦记着,这点小伤贺五我还是能对付的。只是我妹妹如今死得凄惨,唐家必须还我们贺家一个公道,这事同你秦家没有关系,世子爷请回,否则,我便上书宸妃娘娘,若是娘娘怪罪下来,惹给秦家别的麻烦,恐怕就是您亲奶奶长公主也是奈何不了的。”

贺五搬出了宸妃,料定以宸妃同长公主怒而不发的僵持关系威胁,量秦君凌也不敢妄动。只是世子爷若是行事怕人威胁,便也不是世子了。

秦君凌听了贺五这句话更来劲了:“若是我非要管呢?”

说罢便只身往前要到三奶奶身边探查死因,贺五却拦在头里:

“世子,别说我没有提醒你,三奶奶乃是你远方亲属之女眷,论理算是你长辈。到底也是女子,尸身被你一个无关男子探查,算是什么道理?”

秦君凌本是一脸自信,却被这句话绊住了脚,当即站住了。唐云暖不由得一恨,果然贺五最难对付,永平府这样保守的地方,他搬出了礼教一说,秦君凌还如何插手

果然台下百姓里有不少贞妇跟着叫嚷开来。

“可不是,一个大男人去看远方婶子的尸体,这算什么?”

“还说是世子爷,一点规矩也不懂。”

“果然是京城的浪荡子,快快走吧,莫要毁了我们永平府的名声。”

秦君凌本是为唐家伸冤而来,平白被泼了一身脏水,能不气恼,当下瞪了贺五几眼,却只见贺五一脸得逞笑容。

眼见世子爷受了委屈,他身后那公公便挺身而出。

“杂家净身本就是为伺候主子的,倒不怕为世子爷做些事情。”

秦君凌一见他愿意帮忙,当下来了精神。

“这位公公可是京中有头有脸之人,又不是男身,让他帮我看看,你们贺家还不满意么?”

贺怀山望着那公公只觉眼熟,只是他到底在京中没什么地位,也没怎么跟宫里的人打交道,,只觉这人来头不小,待要拦住贺五,却是来不及了。

“公公这话差了,我同你一样是个半残之人,可我家乡素来有这规矩,半残之人不得碰去世者尸身,否则逝者便会永困于十八层地狱。”

贺五这话明显是编造的,唐云暖当然不信,底下百姓却有信的,一个个都嚷嚷:

“那自然就不能让那公公看了,一个好好的姑娘死了,还要下地狱,可不是造孽吧。”

唐云暖几乎倒呵一口冷气,这个贺五不是傻子,连他自己都能看出来那公公不是一般人,他却豁出来得罪他,可见是真要跟唐家拼了。

却见世子爷没说话,那公公先说话了:

“小子,我倒不知道你跟世子什么过节,只是你同我一样身子,却不一样同命,我净了身仍旧能富贵发达,你却只能在这里守死人罢了。”

这话明摆着是为自己解嘲,也道明不愿蹚这潭浑水了

公公说完话仍旧是朝唐云暖这边一望,微微笑笑,唐云暖在这笑容里有些背脊发凉,这人说话深不可测,秦君凌待他都这样殷勤,难不成真是宫里出来的,不由得担心起段明朗来。

转过身来唐云暖就笑自己没见过世面,本朝太监是不允许出宫的,皇上都好好的在宫中待着,他怎么敢出来。

只是那笑容明摆着是提醒自己再这样下去局面便被动了,遂不顾自己未嫁女子的身份冲了出来。

“我是女眷,十全之身,我总可以看看我婶子是否还有救吧?”

她记得才刚秦君凌说过贺怀山给她女儿针了颈后的哑门穴,如果点她百会穴她就会醒。虽然她对这两个穴在哪完全没有概念,但有秦君凌在,肯定能告诉明白。

却见秦君凌皱了眉毛,一把拉她过来。

低声道:“你去看又有什么用,我看你家这三奶奶睡了这么久,想来贺怀山下了重手,就靠你这柔弱的没功夫在身的女子,即便是找到了穴位也救不活她啊。”

身边的那个公公也是眉头深锁。

“你去便很麻烦,若是再睡几个时辰,恐怕就是神仙来了也难救活了。”

唐云暖是真的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如果不能迅速救活三奶奶,那么不仅唐家要永久性地背负杀人的罪名,三奶奶这一条人命也要白白牺牲在家族斗争之中。

唐云暖不由得悲从心起,起身指着贺怀山跟贺五骂道:

“你们是他的亲人,利用她来陷害我家也就算了,明明就知道再不救她她便会真死了,难道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一条人命就这样消逝么?即便她害过我,即便是她抱着害我们唐家的心嫁了进来,我仍旧当她是个人,你们呢?就为了荣华富贵,为了抱宸妃大腿,就忍心让自己女儿死么?”

秦君凌对唐云暖的印象一向是冷冰冰的,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义正言辞说了这么多话,轻轻拽了拽唐云暖的袖子:

“云暖,你怎么了?”

这还是秦君凌第一次这样叫她,唐云暖回身正对上秦君凌一双雾蒙蒙的眼睛,想着自己也曾被心爱的人推落下楼,推到这个仍旧要争斗的地方,不由得落了泪。

“为了荣华富贵,斗得两家不得安宁,甚至可以杀人!贺怀山,你对得起你的女儿么?”

唐云暖的悲愤激起了百姓的疑心,人群中忽然有人喊了一嗓子。

“唐姑娘是散粮的好人,若不是她放粮食给咱们咱们今天早都饿死了,唐姑娘说贺家是坏人,贺家一定有古怪,支持唐姑娘验尸,支持唐姑娘验尸。”

监斩台下爆发了山呼海啸般的呼喊声,贺怀山被百姓吼得实在没了办法,只得勉强答应让唐云暖在白布帘后检验尸体。

贺怀山同贺五还抱着一线希望,唐云暖这样一个弱小的姑娘,应该不会有那么大的力道能解穴道。

秦君凌将唐云暖拉了过来,小声叮嘱:“百会穴在头顶正中线与两耳尖联线的交点处。归属督脉,有百脉于此交会。我看你家三奶奶这情形,点穴之人用了不小的力道,你一定要用同样大的力道才能解穴,明白么?”

唐云暖用力的点点头,然后走到白布帘后,果然见三奶奶如睡着般躺在床上,遂对她道一句。

“你曾害过我,可你是我的家人,我们唐家虽然恶斗不断,但面对外人时,我们绝不会放弃一个亲人,我知道你可能会听得到我说的话,只愿你醒后,不要再害人了。”

唐云暖用尽力气点向三奶奶的百会穴,一指下去,三奶奶毫无反应,她的手指却几乎要断了。

贺怀山同贺五竟然笑了出来:“你看,我早说没用的,你们唐家认命吧。”

那被捆住的唐大奶奶突然喊了一声:“乖女儿,若今日注定娘亲命丧于此,娘也认了,只是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娘……有你这样聪慧坚毅的女儿,不枉此生了。你那绣花写字的手指,怎么能……”

唐云暖忽然觉得喉咙都被什么塞住了,娘亲,对,这个本来不属于自己的娘亲曾为护住自己几次拼命,她所以这样执着奋进,不就是为了保护娘亲么,如今娘亲在倒下还惦念着她的指头。

唐云暖再一次屏住呼吸,一指扎在三奶奶的百会穴上,这一次,指头是真的咔嚓一声断了,剧痛锥心,三奶奶却仍旧是一动未动。

就在贺怀山的笑容再一次浮现在脸上之时,三奶奶忽然长出了一口气,一滴泪,落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凌晨两点,我真的不是个好写手,害得大家等久了,不过斯年是一边咬着归元一边写字的,我跟唐唐一样尽力了。

柿子大人的表现,亲们还满意么,我一边写一边念诵着,楼上楼下的小柿子见客咯。。。。

感谢兔兔的支持,给你家大灰狼带好。

最近发生了很多打砸抢事件,斯年希望大家要保护好自己,政治是一盘很大的棋,咱们不懂,咱们也不参与,咱们爱自己就是爱国。

☆丶96恒源祥,羊羊羊

三奶奶的手微微动了动,唐云暖此刻心里飘出了一声:“见证奇迹的时刻就要到了么?”

尽管她一早便料定了三奶奶是活人,但当她看见这个三婶鼻间带着一抹黑血起身时,唐云暖还是倒退了两步。

三奶奶才从昏迷中清醒,睁开眼却见无措的唐云暖站在眼前,一伸手便将之前挡住自己的白布屏风推倒了。

屏风一倒,她起死回生的状态便被百姓一览无馀,这群刚才还满心期待奇迹发生的百姓此刻却吓得眼睛都直了

人群中忽然有人尖着嗓子吼了一声:“诈………………诈尸了!”

这一嗓子吼出来不要紧,原本将监斩台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慌忙散开,各自转身没命地跑,一转眼的功夫成百上千的百姓就都散没影了,唯独留下路上几只跑丢了的鞋。

清场的效果是唐云暖最愿意看到的,如此一来世子爷想要收拾贺怀山也就容易多了。

三奶奶一起身,那些用刀逼着唐家人脖子的侩子手就都傻眼了,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刀虽然吓得扔地上了,人却没像百姓那样四下逃窜。

才一获得自由,唐家三爷举着枷板疯了一般地冲向三奶奶。

“你醒了,你没事就好,我已经没了两个媳妇了,绝不能再没有你了。”

三奶奶才醒过来还有一丝迷糊,猛一听见三爷这一番真情告白不禁泪崩了。

“我……你不怪我么?”

三爷刑具还在身上,却一心往三奶奶身上靠,那样子看起来很有些可笑,只是人毕竟脱险了,少爷范儿也就拿了出来。

“来人,把本少爷身上这东西拆了。”

跟着贺怀山来的人哪里被这一吼就也有些吓住了,当即走过来把枷锁卸了,唐三爷扶起三奶奶坐好,亲自用袖子为三奶奶拭泪:

“你是我媳妇,没让你喜欢上我是我没出息,怎么还敢怪你?跟我回唐家吧,你爹这样待你,我势必不能把你交给她了。”

三奶奶由衷感动,挣扎着起身指向贺怀山同贺五:“爹,你好狠的心啊。”

贺怀山此刻满脸尴尬,强迫自己逼出笑来往三奶奶身边凑合:“女儿啊,你没死可太好了,乖,来爹这边。”

三奶奶一口口水唾了过去:“我没死?爹你如何还觉得好呢,你不是希望我死了好嫁祸唐家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同哥哥的手段么。敬酒那时我就感觉到了后颈被东西一撞,人便倒了下来,后来我醒了虽然动弹不得,却知道是被你们点了死穴,依稀还有人喂我流食……爹爹,这投石点穴的绝技,是当年你花重金请江湖上的人教给哥哥的,当日你要哥哥学这门技艺,不就说过有朝一日能派大用场么,原来你所说的大用场,便是害女儿么”

贺怀山眼见自己女儿都指证自己,越发觉得无地自容,唯有贺五却还在做困兽之斗。

“妹妹,你这才是误会了呢,你切不要听唐家人挑拨离间,你跟哥哥走,爹自然会像宸妃娘娘求情让你们和离的。”

贺五说话就来拉三奶奶的手,却意外被三爷挡住了。

“媳妇是我的,要过日子还是要和离都好,我只听她说。你来拉我的媳妇走,这算怎么回事?”

贺五一见三爷挡在前头,再见自己妹妹果然没有跟自己走的意思,不禁怒从心起。

“六妹,你我是手足情谊,难不成你就为了这个唐胖子,不要咱们贺家,也不要五哥了么?”

三奶奶眼中又涌出一行热泪:“你不配做我哥哥,事到如今你还狡辩,你同爹爹是一齐了,我早在驿馆里便听到你们商量如何作假,如何贿赂府衙仵作同郎中,如何用一颗不起眼的硬糖来点穴,如何在第一时间往我鼻子里灌毒药装作中毒,之后便能先斩后奏,将整个唐家毁了。哥哥,你们以为我是被瞒住而利用了么,其实我只是为了爹跟你能斗倒唐家,牺牲自己让你们在宸妃娘娘面前立功罢了。”

三奶奶泣不成声,望向唐家三爷道:“我错了,我看错你了,我早听说你家中有了妾室,后来又对白棉那样真心,我便以为你是一个朝三暮四的二世祖,可是这几日你待我这样好,我晕厥后仍旧不忘了救我,我……”

三奶奶的哭诉令在场每一个人都动容,更让唐云暖湿润了眼角。

“哪个女子,被人如此宠爱还会愿意牺牲自己,哪个女子不愿意终身有靠,我为了贺家,一不惜终身幸福嫁给一个完全不了解的人,二不在乎贞洁名声宁愿害死夫君,三不理会自己性命也要维护家族利益,可他们,明知道这穴过了十二个时辰不解便会要我的命,却仍旧不管我的死活,坚持要害死唐家。就连那白棉,也是我哥哥灭口的。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唐家。”

三奶奶还指向贺五道:“那一日他还召来了土匪,说要血洗唐家,是我苦苦劝说说不要生事才算了的,可他们仍旧执迷不悔,这都是,都是宸妃娘娘的主意。”

众人皆是了然,三奶奶一头扎在三爷的怀抱里哭了起来,唐云暖暗暗观测贺怀山同贺五的表情,两人已经是手足无措了。

她心中意识到这是攻击贺怀山心里防线的最好时机,遂轻轻道了一句:

“为了富贵,竟要谋害自己女儿,也难怪她不帮你了。”

贺怀山此刻心里已经乱成一团麻了,根本没管说话这人是谁,脱口便道:

“谁说我害她了,我当然算好了时辰,她不会死的……”

“哦,果然是你要害唐家?”秦君凌一个箭步蹿了过来,一把拽过贺怀山的领子,眉间红痣此刻狰狞起来。

“你承认了,你算好了时辰要来借你女儿陷害唐家抗旨杀人,还做好了准备先斩后奏,你是什么居心,害死了唐家目的是什么,对付秦家么,目的是让二皇子无依无靠好被宸妃抚养,然后争东宫之位?”

世子爷跳后一步,故意装作恍然大悟,脸上满是装出来的恐惧表情:

“哦,贺大人,你完了,勾结后宫,结党营私,陷害忠良,谋害骨肉,条条都是抄家灭门的大罪啊。好可怕好可怕,监斩官要被斩了。”

贺怀山脸都吓白了,指着秦君凌道:“你,你血口喷人。”

他的手才一指,铁盟卫众人齐齐变换阵型挡在秦君凌前面,就听秦君凌在众卫兵后面笑得惬意:

“再加一条,乱指世子,其罪当诛。来人啊,把这老匹夫给我拉下去斩了。”

贺五见事情已经败露,又拿出耍横的面目:“谁敢?秦君凌,你不过是个浪荡世子,富贵闲人,我爹却是朝廷命官,生死唯有皇上说了算?”

秦君凌被贺五将了一军,推开铁盟卫的保护,正色站了出来:

“你说谁是二世祖,谁是闲人。你有胆子再说一遍。”

秦君凌正经的时候不多,上一次正经的时候贺五失去了男人最重要的器官,吃过亏当然学了一次乖,眼见斗不过秦君凌跟他的铁盟卫,贺五一个闪身朝唐家三爷冲了过去。

唐老三以为贺五是要带三奶奶走,赶紧将三奶奶保护起来挡在身后,他没想到贺五的目标竟是自己。等他回过神来,贺五已经将他挟持在手中了。

“都别过来,谁过来我就拧断他的脖子。”贺五的手紧紧地扣在三爷的脖子上,三爷却仍旧惦记着三奶奶:“你们都别过来,云暖,护住你三婶才要紧。”

眼前场景很是危急,贺五这人的功夫深不可测,是一小横行霸道惯了的,又能隔空弹石头点穴,说要拧断三爷的脖子那可是一会儿的事。唐家众人都围绕着监斩台,太太更是急得破口大骂:

“贺五,你敢动我三儿子,我势必到京城告御状,告到你们贺家满门抄斩。”

贺五听了这话掐着三爷的手也紧了三分。唐云暖几个人脸上都是几条黑线落下来,果然谈判专家的活儿得专家来做,太太这么威胁挟持者,难道是希望三儿子被撕票。

而此刻即便是铁盟卫也不敢轻举妄动,跟在世子爷身边这么多年,世子一片心都在唐家千金身上谁都看得明白,若因一时冲动而令唐三爷出什么差错,世子爷是一定要发火的。

双方对峙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贺五发了话。“给我准备两匹快马,让我爹先上马。”

早同贺五在马上交过手的段明朗知道贺五是个高手,若真让他上了马那便是如鱼得水,唐家三爷的死活不一定,反而还会让他在众人眼皮下溜走。

许如澈已经蠢蠢欲动,段明朗的手轻轻移向腰上的短刀,秦君凌袖子里的春刀也落了下来,三个人都做好了最后的准备要同贺五决一死战。

就在三爷脖颈处已经被掐出血痕之时,三个男人眼角有人一闪,原来是唐云暖蹿了出去。

贺五宛如惊弓之鸟:“你要干嘛?”

唐云暖一脸平静,缓缓走向贺五,她知道,对付这个时候的贺五绝对不能激怒他,反而要让他冷静下来,让他有时间权衡利弊,给其他人时间准备如何应对。

“放了我三叔,我来换他。”

贺五冷笑一声:“你当我是傻的么,我才一松手,你还没有到我手里,铁盟卫就会放箭把我射成一个筛子。唐云暖,你太聪明了,我栽在你手里我也不算丢人,但是让我丢了这条命,我可舍不得。”

唐云暖微微一笑:“这可不像贺五爷说的话,想当年您马上伤人是多么跋扈,如今竟然连我一个断了指头的姑娘都怕么?”

这话切住了贺五的要害,男人多少是要些颜面的,秦君凌太感同身受,赶紧放了重话激他。

“贺五爷哪里是当年的五爷,人家现在连那家夥都没了,想来以后要叫五小姐了。”

秦君凌从来没个正经,这话却说得整个铁盟卫都笑了出来,唐云暖又道:

“贺五,你拉着我三叔死又有什么意思呢?他不会武功,又算是你的小舅子,可我不一样。我是你的仇人,从一开始你的所有失败都是因我而起的,你斗不过我,若是能让我死在你手里,日后人家提起贺五爷也会竖起大拇指,说那人厉害,死了也拉上一个,你也算报仇了不是么?”

贺五被笑得丢尽了人,更觉得唐云暖可恨,遂怒着一张脸吼道:

“唐云暖,你……你有胆子就滚过来,爷爷不怕你。”

唐云暖冷笑一声,缓缓走向贺五,唯恐脚步快了一分会逼着贺五改变主意。可是她心里又想要赶紧走过去替换下来自己的三叔,这个三爷富贵倜傥,感情路上却如此多舛,好容易三奶奶情归于他,决计不能让一对有情人再受苦。

而她本来就是一个死人,又何惧再死一次,并且她这一次有绝对的把握,身后那三只美少年能够把握时机制服贺五。

唐云暖已经走到贺五身边,贺五一个闪身抓住了唐云暖,果然松手放了唐三爷,三爷也是血肉之躯,此刻已经吓得脚软了,才一脱离胁迫就倒在了三奶奶怀里。

三奶奶苦苦哀求自己的哥哥:“哥,咱们贺家已经败了,就算这一次皇上能饶过咱们死罪,想来宸妃也不会再重用咱们了,你又何苦这样执着,加害一个还未嫁人的姑娘呢。”

贺五一伸手便将唐云暖拽了过去,同样是五指紧紧扼住唐云暖的喉咙,一瞬间就让唐云暖觉得呼吸困难。

秦君凌本是想抓住机会一刀飞过去插进贺五的手臂上,没想到贺五实在太聪明,吸取了上一次被偷袭的教训,这一次整个人都缩起来躲在唐云暖身后,即便是秦君凌的铁盟卫,想要射一箭也没有完全的把握。

而秦君凌同段明朗以及许如澈更是为难,唐云暖是真陷入魔爪中了。

唐云暖此刻心中也有些紧张,就听贺五在耳边阴狠道:“小姑娘,你要了爷的命根子,就以为爷会轻易放过你么?我在土匪山上还有一票兄弟……”

唐云暖虽然被扼住,却还是很艰难同其对话:

“说真的……我还真想看看你那些土匪兄弟……”

贺五有点楞了,见过软的见过硬的还真没见过不要命的:“你傻吧,不明白我什么意思么,被我捉上了山,有你受的。”

唐云暖这一次勉强着微微笑笑,这么一会儿时间她已经习惯了被贺五扼住,话也说得周全:

“有我受的,你看有这样难受么?”

几乎就是一瞬间,速度快到贺五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快到小柿子小段子小如澈觉得唐云暖会变魔术,快到铁盟卫都睁大了眼睛。

只见唐云暖朝着贺五的手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宛如饿久了的小豹子见到了猎物一般,钢牙一落下,贺五就嗷得一声叫出了口。

只是这贺五爷到底也是练家子,自然不会被唐云暖这么一咬就乱了手脚,手上手劲儿下得狠了,就在即将绞断唐云暖颈子的那一刹,贺五注意力没那么集中之时,唐云暖左手抱住了右手朝后一举,狠狠地戳向了贺五的百会穴。

若是对付秦君凌等人,贺五自然是要护住身上重要穴位,但是对付唐云暖他就放松了警惕,只注意防着前面而没有注意到脑后,而唐云暖这样忽然一戳,贺五就觉那穴位一麻,手上的劲儿立马松懈了。

唐云暖这一戳是用左手举着右手那根断了的指头戳过去的,力道多少她也不知道,不过肯定不至于让贺五如三奶奶一般昏过去就对了。

还不赶紧一个翻身自贺五身前滚了出来,大喊一声:“上。”

就在这个“上”字还没有落在地上之时,段明朗跟秦君凌已经一跃而起,每个人伸出一只脚只踹在贺五的心口上,这两脚一落下,贺五便已经吐血倒地了。

秦君凌同段明朗一落地,发现对方跟自己同时出手,不由得生出了些惺惺相惜的表情,连唐云暖看来都基情四射。

铁盟卫也不是吃干饭的,一窝蜂冲上去把贺五打一个鼻青脸肿。

“让你没事找事陷害唐家,让你得罪世子爷,让你害得我们山高水远地还得来永平府,让你长得这么黑……”

等铁盟卫把半死的贺五绑起来时,秦君凌很不理解地望着唐云暖:“你这厮难不成是武学奇才么,才教你点穴你便能把贺五点得手都软了。”

唐云暖举起右手,用左手扶起断了的指头如牛仔吹枪一样吹了一下,然后道:“才不是武学奇才呢……”

忽然哭丧起脸:“是这指头断了,点下去完全不知道疼,当然用尽全力了。”

唐云暖很少服软,这一哭丧着脸,秦君凌便觉得更加可爱,眉头的红痣笑拧了。

段明朗一听说唐云暖指头断了,赶紧上前探视,又道:“下一次可别用这么危险的套路了。”

唐云暖暗暗点头:“本来还有更狠的招数,比如辣椒喷雾,可惜没时间准备。”

许如澈嗅到了商机:“啥米是辣椒喷雾,要大批量做么,要开店卖么?”

唐云暖哭笑不得:“就辣椒水配着芥末熬成水然后喷在坏人脸上防身啊,一看你就没看过《亿万斯年》,赫舍里就是用这招制服鳌拜的。”

就在许如澈腹诽赫舍里是鳌拜是谁的时候,忽然有一队极其华丽的车马行进到了监斩台下。

朱红的轿子外跟着不少兵丁宫人,一水儿地着大红宫装,那檀香木悬朱红缎帐的轿子落了下来就有个宫女擡起轿帘,里面隐约坐着一个衣饰华丽得不能再华丽的少女,年纪比唐云暖大不了多少,派头却不小。

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