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要俯身去扶她起来,就听到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两辆警车瞬间就到了,扬起一片迷雾似的尘土,横亘在车队前方。
扶云县城很冷清,此时也聚集了五六十个路人,在路边看热闹。
警车车门猛地推开,一个中等身材,油光的脸上带着常年混迹江湖的世故与圆滑的中年警官,嘴角总是挂着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大步走了上来。
他对那吴宝琴厉声喝道:
“吴宝琴,你好大的胆子,敢当街阻拦市委领导的车!你想干什么?又想拿刀砍领导么?”
说着,他对身后的两个警察一挥手,
“去,铐起来,带走。不能让她危害到市委领导。”
陈默冲了上去,拦在警察前面,说:
“慢着!这位女同志肯定是有什么事要向领导反映,你们不能带她走!”
那警官扫了闻哲一眼,看着陈默说:
“这位同志,你不了解情况。这个人有神经病,很危险,千万不要让她冲撞到了领导。我们可负不起责呀。”
说话间,他带来的警察已经控制住了吴宝琴。
江大维上前一步,问警官说:
“你是什么人?”
那警官瞥一眼江大维的警衔同自己一样是二级警司警衔,并不放在心上,他说:
“我是城东派出所所长帅向伟。你是什么人?”
江大维点点头,说:
“我是新到任的扶云县局的副局长江大维,我命令你,放开这位吴宝琴同志,让她把话说完。”
帅向伟笑了,这个年龄就是副局长,开什么玩笑,而且也只是个二级警司。
但他既然是同闻哲一起来的,也就不敢小觑,但他不想去认定对方是不是什么副局长,否则局长交办的事就麻烦了。
“对不起,江警官,我没有接到有新的局领导来的通知,恕我不能从命。带走!”
两名警察一左一右,拧住吴宝琴的胳膊,就往警车那边走。
江大维见闻哲脸色异常难看,也不说话,一个箭步就纵到前面,他左右手同出,只听见那两名警察都哎呀的痛的怪叫一声,就放开了吴宝琴。
帅向伟脸色大变,右手就不由自主的往后腰上摸。江大维看在眼里,已经欺身过来,右手就压在帅向伟的腰上,果然有配枪。
“帅所长,你是执行什么任务,枪都带出来了?”
“江、江局长,你这是新官上任,要拿我们自己兄弟来立威么?”
帅向伟脖子往后缩,试图拉开距离,却被江大维手腕发力压得贴近警车。他眼角余光瞥见围观人群中混着几个穿黑夹克的壮年男子,正不动声色地往车队方向靠拢。
跪在地上的吴宝琴突然抓住闻哲裤脚往前拽:
“闻书记你看这账本!赵萌春表弟强占矿区……”
她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青紫的抓痕,像是被粗绳捆绑过。梅江涛蹲身接过泛黄的笔记本,指尖触到纸页边缘干涸的血渍。
“精神病患者的胡话也能信么?”
帅向伟猛地扭身,试图甩开江大维。他此刻浑身发冷,心里清楚,要是戴局长的命令完成不了,他就完了。
“去年吴宝琴就拿菜刀砍过居委会主任、砍过县领导家的门,她同她老公都疯子!”
“我男人徐念光原来是县人大城建工委的主委!”
吴宝琴突然拔高声调,说:
“他们说他收了矿主五十万块钱,把他逼疯了!”
她膝行半步,额头磕在柏油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她突然抓起地上的笔记本砸向帅向伟:
“你们销毁证据!去年我去县纪委交材料,出门就被人打晕在巷子里……”
她话音未落,一个黑夹克男子突然从人群中冲出,手里攥着团黑乎乎的东西。
“保护闻书记!”
江大维猛地将闻哲往后推,同时侧身挡在吴宝琴身前。那团东西 “啪” 地砸在他开的车上的引擎盖上,溅起暗褐色的液体——原来只是半块冻硬的猪血。
黑夹克男子趁机混进人群,江大维追出两步,听见身后传来吴宝琴的尖叫。
“把人带走!”
帅向伟趁机指挥警察架起吴宝琴。
梅江涛试图阻拦,却被另一个黑夹克男子用胳膊肘顶开。梅江涛感觉痛彻心肺,却注意到那男子手腕上戴着块金劳。
“帅所长,”
闻哲突然开口,“我命令你将吴宝琴交给江局长看管。你们可以离开了。”
帅向伟脚步顿了顿,回头时笑容有些僵硬:
“闻书记,我是在执行我们局长的命令。”
闻哲不再跟他啰嗦,说:
“帅向伟,你被停职了。江大维,你暂时代管一下城东派出所。”
江大维并不多说什么,猛的从帅向伟腰里把枪抽了出来,说:
“你停职了,枪上缴。”
他又把车钥匙丢给梅江涛,说:
“你开车,跟着我。注意安全。”
他自己走到帅向伟的车前,拉开驾驶室的门,把司机拉了下来。回头让吴宝琴坐在副驾驶座上。
车队变成了四辆,重新出发。
在车上,魏敬武的脸色也是铁青,冷笑着说:
“扶云县的鬼怪真不少,我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教师拦车没有人管、银行下岗人员拦车也没有人问。嘿嘿,这个女人倒是有人盯的紧。闻书记,看来你在扶云要有一番磨砺呀。”
闻哲知道,抛开魏敬武话里挑拔的成份,他说的是对的。
这个吴宝琴身上,肯定有天大的秘密!
车往前并没有开出多远,前面驶过来几辆小车,把闻哲他们的车队又给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