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过县委书记,知道在县里工作的难度。我说句过头的话,穷山恶水出刁民,是有道理的。而且穷山恶水也出刁官。这是由人性决定的,你饱读史书,想必也会明白。资源贫乏的地区,加上人性本身的性恶,决定了这一切,不以我们善良的心愿为转移。所以,你的手腕要硬、心更要硬。你看,今天的情况,我就不信县委县政府的那班人不知道!他们是给你一个下马威罢了。我是话粗理不粗,你自己斟酌吧。”
“谢谢,谢谢您的指教。”闻哲不置可否,但他明白魏敬武的话是有些道理的,同顾书记的赠言有相同之处,但出发点却大相径庭。
而闻哲看到的,并不是眼前的纷纷扰扰,而是看到了折射出来的上层的明争暗斗。他知道,自己踏上了一条必须要靠斗争,才能继续前行的荆天棘地之路。
两人一时没有了话。闻哲盼望早点到县委大院。
他望着县城内多是古老的建筑,青砖灰瓦、高檐斗拱,虽然一副衰败之相,但也足以见证了它曾经的辉煌。
车队通过老街,转到一条柏油大路上。
司机说:
“领导,拐过前面的路口,就到了县委大院了。”
正说着,见前面的车“吱”的一声,突然紧急刹车。
闻哲更是诧异,他清楚江大维的技术,几乎没有出现过紧急刹车的情况。
这里,听到第一辆车前面传来一声女人凄厉的叫声:
“冤枉啊!”
十一月深山丛中的扶云,县城内寒风裹挟着砂砾在街巷间横冲直撞。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仿佛伸手就能触碰到。
街边光秃秃的槐树在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枯枝上零星挂着的枯叶,像不忍离开枝头。
现在,这一声凄厉的“冤枉啊!”更如利剑般刺破沉闷的空气。
三辆轿车同时急刹,轮胎与冰冷的柏油路面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在地面上留下蜿蜒扭曲的黑色痕迹。
透过车窗,闻哲看到一位身形佝偻的中年妇女从街边的一家小吃店,斜冲到路中央,跪在地上。膝盖重重地砸路面上,泛起一层尘土。
她灰白的发丝凌乱地黏在满是泪痕的脸上,褪色的蓝布棉袄肩头还沾着干涸的泥渍,手中高举的纸张在狂风中簌簌作响,仿佛随时都会被撕成碎片。
江大维几乎在刹车的瞬间就推开了车门,迅速挡在也已经下车的闻哲身前。目光如鹰隼般警惕地扫视四周,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
梅江涛、林远、陈默也都下了车,呈环形围住闻哲。
魏敬武的眉毛一挑,这个闻秀才,有点道行呀,挑选的这些爪牙,倒有些张龙、赵虎、王朝、马汉的意思。听说在那个青干金融研讨班选了不少给了市委组织部。这个闻哲,如果听话点、愿向自己靠拢,倒是可以交结一番的。
那蓬头垢面的中年妇女,一口的本地口音,凄惨的叫道:
“闻书记!我叫吴宝琴,我男人是徐念光,他是是被冤枉的!马口稀土矿的黑账,全被娄锋那伙人……”
那中年妇女沙哑的声音被寒风吹得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她的胸腔里挤出来的。
她艰难地膝行两步,枯瘦的手死死抓住闻哲的裤脚,腕间那只褪色的银镯子磕在皮鞋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闻哲不知道徐念光是谁,也没有听清楚这中年妇女口音很重的话是什么意思,只听明白这个女人叫吴宝琴。但他从她悲愤而急切的目光中,知道她是有事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