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棠虽然恨透了祁敬安，但无论怎样，他终究是祁少焱的亲爷爷。
而且真搞出人命，确实不好收场。
阮棠走到穆老身边：“他固然该死，但是如果你真的把他杀了，我可能会没脸面对祁少焱。”
如果小糖果将来知道，自己的姥爷亲手杀了自己的太爷爷，恐怕也很难接受。
穆老脸色阴沉，对阮棠开口时却重重叹了口气，那阵阴霾和压抑仿佛也随着这声叹气呼了出去。
再抬眼，只剩下对宝贝女儿的温柔。
“他害死了苇邡。”
“他害死了苇邡啊！”
穆老不断地重复这句话，眼泪强忍在眼眶里打转，声音也是抑制不住地颤抖。
阮棠能感受到他的痛苦，心也跟着不断下沉。
她有些心疼地挽上他的手臂，想要安抚他。
却听见他根本压抑不住的痛苦。
“我爱了那么多年的女人，我连捧在心尖尖儿上，连大声说话都舍不得的女人！那是我这辈子都觉得遗憾的女人……”
“居然不是死于意外，而是被人所害……”
穆老越说越觉得心痛不已，悔恨和自责不断地折磨着他。
“都怪我……如果我早点找到她，如果我一直都在她身边……我一定可以保护好她，都怪我……”
阮棠缓缓靠过去，轻轻保住了穆老发颤的身子。
得是多么浓烈的爱意，才能让他如何痛苦至此。
“妈妈不会怪你，这不是你的错。”
穆老心思平静的大半辈子，如今情绪起伏过于剧烈，气血上涌，忽然感觉头晕目眩。
“穆老！”阮棠心里一沉，赶紧扶着他坐在沙发上：“您好好休息，别上火。”
一边说着，一边耐心地帮他拍着后背顺气。
“其实害死妈妈的罪魁祸首还是黑鹰会，祁敬安虽然卑劣，但没那么大的胆子，只是碰巧成了那根导火索。”
阮棠叹了口气，她原本只是想让穆老知道真相后，整整祁敬安，仅此而已。
没真的想要他命。
“杀了他也改变不了什么。”阮棠看了眼地上狼狈的祁敬安：“放他一马吧。”
穆老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些许，他自然舍不得阮棠为难，也知道祁少焱那小子还算不错。
他起身，走到祁敬安身边，居高临下地站着。
“从今天起，你给我恭恭敬敬地对待棠棠，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你给我好好听她的话，否则这枚子弹，下一次，打的就不是你的腿了。”
祁敬安什么时候收到过这样的屈辱？他咬着牙，片刻轻蔑地冷笑出声：“你的要求我做不到，杀了我，一了百了。”
穆老毫不犹豫，抬手便将枪举了起来，正对着祁敬安的眉心：“你当我不敢？”
“你当然敢。”祁敬安丝毫不乱：“只是你杀了我，你的宝贝女儿和心爱的男人，永远都无法在一起了，就算在一起，他们之间也会永远隔着一条鸿沟，跨不过去，也埋葬不了。”
“你想看到这一幕么？”
“好。”穆老放下枪，却没有被威胁后的怒意，反而更加怜悯地看着祁敬安：“都说小人难挡，像你这样卑劣到了骨子里的人，确实少见。”
祁敬安脸色暗沉：“风水轮流转，你今天放过我，以后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
旁边的阮棠忍不住多嘴。
“以后？”说着，她就嗤笑出声：“你八十了，还有几年以后可言？”
祁敬安狠狠剐了她一眼。
“穆老。”阮棠转头：“今天放过他吧，他这个样子，也闹不出什么动静了。”
穆老点点头，眼神从阮棠身上挪到祁敬安身上，从温柔变为利器，不过转瞬。
“刚才我说的，你最好乖乖做到，不然，我多的是办法，让你比死更痛苦。”
穆老带着阮棠离开，森锋抱着小糖果，整整齐齐上了车。
车子驶离别墅区，阮棠这才看到急救车匆匆而过。
阮棠带着小糖果回了家，直到深夜，也没见祁少焱回来的身影。
阮棠有些不安，祁敬安那么大岁数了，流了那么多的血，不会真的出事吧。
好不容易哄着小糖果睡着，阮棠实在辗转难免，悄悄起身去客厅拨通了祁少焱的电话。
响了很久，才听见男人疲倦无比的声音传来。
阮棠心口发紧，大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从何开口，只能硬着头皮问。
“晚上不回来吗？”
“嗯。”
男人拖长的尾音，带着挥不去的沙哑。
“你……”阮棠顿了顿：“在公司吗？”
“在医院。”
祁少焱的回答让阮棠心里咯噔一下。
她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问，就听见祁少焱已经开口回答了。
“爷爷下午急救，抢救了三个小时才保住了这条命。”
阮棠更觉得心虚。
“那……现在人怎么样了？”
“已经醒了。”祁少焱语气没什么起伏。
阮棠心虚的厉害。
“他说什么了吗？”
“什么都说了。”祁少焱沉沉叹了口气：“时间不早了，你早点睡吧，我晚上要在医院陪床。”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嘟嘟声传来，一声声地敲在阮棠心上。
回忆起来，除了最开始的那几年，祁少焱从来没主动挂过她的电话。
他……
大概很失望吧。
医院里，祁少焱脸色有些苍白，挂了电话便回到病房里。
祁敬安还醒着。
他面色毫无血色，身子凹陷在柔软的床榻里，虚弱到只剩下说话的力气。
祁少焱看着难受。
小心地接了杯热水，轻轻扶起祁敬安的头，喂着他喝了几口。
“阮棠打来的电话？”
祁敬安声音轻飘，透着大出血后的虚弱。
“是。”祁少焱扶着祁敬安躺下，坐在他身边。
“她打电话过来，是想看看我死没死吧。”祁敬安苦笑：“恐怕要让她失望了。”
祁少焱默不作声，只是低头削苹果。
祁敬安继续道：“这次是我命大，受了那么重的枪伤也没死。”
“我猜，他们父女俩不会放过我的，下次，我恐怕就没这么幸运了。”
“如果我真的没撑过去，小焱，祁氏就交给你了。”
装可怜，向来是祁敬安最擅长的事情。
祁少焱轻蹙起眉头，手里的刀子微微一顿。
“棠棠不是这种人。”苹果削完，他没递过去，反而放在了床头柜上：“你到底想说什么？希望我不要取消婚约？还是希望我逼问她，威胁她，恐吓她不要对你下手？”
一连串的问题，让祁敬安忍不住微发怔。
他不禁有些失望，脾气更是忍不住。
“现在是她怂恿穆老朝我开了一枪！我是你亲爷爷，从小养你长大！你不光不责备她，反而一副质问的语气对待我！”
祁敬安情绪过于激动，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你……你这个不孝子！”
祁少焱慌忙起身，小心翼翼地拍着祁敬安的后背：“对不起爷爷，是我的错，您别生气。”
“咳咳咳……等哪天我真的被他们父女俩杀了，你就能顺顺利利和那女人在一起了！”
祁少焱手腕一僵，唇瓣动了动，却没再说话。
“我警告你，如果你敢和她结婚，就等着婚礼现场，收我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