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制作匾额的铺子里,制作的那两块“掌馨工坊”的匾额,尹德芳已经拿回方岩山脚下的小五金作坊里了。
匾额依旧没有拆封,用透明的塑料胶纸包裹着,静静地躺在操作间的案板上。
他又爱不释手地拿起匾额,抚摸这块要悬挂在屋外的崭新的“掌馨工坊”匾额,他凝视了好久好久,舍不得放回。
他心里非常开心,也非常幸福。现在,终于拥有属于自己的银匠工坊了,自己成了一名名副其实的真正的大银匠。
这块匾额整体框架是木质的外框,呈长方形,像窗棱一样。
中间部分是四个金色的大字——“掌馨工坊”,外加一个小提款和小印章。“掌馨工坊”这四个字刻在底子有点像碳墨色的木板上,木板呈黑灰色。外面一圈是木框,里面一圈和外面一圈用镂空雕花连接在一起,这雕花细看的话,很像中国结。不过,颜色呈暗红色,和木框架的颜色一模一样。
整块匾额,看起来古色古香。尹德芳对这块匾额的制作工艺非常满意。从设计到成品,都是他希望的那种审美。
这间有些陈旧的小五金作坊,原来外墙有些斑驳。尹德芳入驻前,他们夫妻两个舍不得请粉墙师傅,他们就买来白石粉,自己动手,把里面的墙壁和外面的墙壁,都重新粉刷一遍。
他看着粉刷一新的白色墙壁。他一直在思考,到底把这匾额悬挂在哪里比较适合一点呢?墙壁正中间,还是新购买的陈列架子的上方?
不过,他还没有打算悬挂匾额。要等正式开业那一天,他才把这匾额挂上去。免得挂久了,弄一些灰尘上去。
尹德芳静静地坐着,他坐在自己老爹的小五金作坊里的小木凳子上。
这小凳子也很小,很光滑。他爷爷坐过,他老爹坐过。在尹德芳的面前,还有一个大木墩。这大木墩上面,裂纹很多,还有很多斫痕,给人一种古老的沧桑感。
在这木墩上,尹德芳的爷爷,文莱公制作了无数的锡制器具,他老爹尹老爷子也制作了无数的锡制器具和铁制器具。
这小凳子和大木墩,它有很长的历史,它们也是一个有故事的小凳子和大木墩。它们曾经陪伴过尹德芳的爷爷——老锡匠文莱公,也陪伴过尹德芳的老爹——老锡匠和铁匠尹老爷子。现在,它们还要陪伴尹德芳度过无数的日日夜夜。
当年,正是这些家伙的陪伴,尹家一家老小的柴米油盐酱醋茶,都离不开它们,它们都是尹家锡匠和银匠的历史见证者。
这小凳子和这个大木墩,尹德芳在清理房间时,特意留下来的。这小凳子和大木墩,一是留作纪念,二是还可以将就一下。
如果可能的话,这小凳子和大木墩,完全可以捐赠给当地的五金博物馆,成为祖孙三代,打锡打银打铁的历史见证者。
尹德芳手拿锤子,望着箩筐里一块块闪着银辉的大银锭,他踌躇满志,想大干特干一场。制作无数把精致而美观的工艺银壶。
现在,他的银壶制作技艺相当高超,几乎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他也非常自信,一把一片造工艺银壶,他想做到什么样子,就能即刻能做到什么样子。
他想,制作好工艺银壶之后,把壶卖了,好把自己那些巨债窟窿填上,把欠发小楼贵根的几万块钱还掉。然后,改善一家人的生活,让媳妇过上好日子。
现在,他成了这间小作坊的真正主人,一切都能为自己做主了,也是展现自己技术和实力的时候了。
制作银壶的每一道工序,他都是车轻路熟,哪个地方需要什么火候,他拿捏都极为精确。哪个地方需要用到什么制作工具,他也是熟悉得不得了。
坐在这个极小的五金制作小作坊里。尹德芳觉得,自己现在真正实现了个人的梦想,成为一名银匠师傅,还拥有自己的银匠工坊。
偶尔,他好像踩在云端上,反正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仿佛一切都是幻觉。
这个梦想,好像又浮在水面上,想抓住,又根本抓不住那种状态。
看到眼前的架子上,都摆满了新近购买的各种银器制作工具,无数的铁枕,无数的錾刻工具都是崭新的。他作坊的制作工具,还非常齐全。
银锭数量也差不多,都是纯度为99.99%足银,足够他锻造数把工艺银壶。
望着这些工具和银锭,尹德芳突然有一种莫名的烦恼。
现在,不是给布达拉宫制作银壶大法器,锻造的银壶艺术风格应该是什么样的呢?市场到底喜欢什么风格的工艺银壶呢?
现在,必须考虑市场因素,不能想做什么风格,就做什么风格。如果自己喜欢,而市场不喜欢,这个银匠工坊生存下来就很困难。想要还债务,那可是幻想!
尹德芳是一个率性而为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制作几把壶胚,壶面的錾花工艺,鎏金工艺,镂空雕刻工艺,要等壶胚制作好之后再考虑。
说干就干,他先生炉火,熔化银锭。他已经当了三年的银匠学徒,对制作银壶,对每一个步骤,他相当熟练。
他从放银锭的框子里,挑选一块大银锭,先掂量掂量份量,估计三斤左右。然后他拿到电子秤上一称,果然有1500克。
还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尹德芳来到炉子边,开始生炉火。
他用吹风机使劲吹,炉火烧得越来越旺。炉火红红的,烈焰像极了哪吒脚下那风火轮,发出耀眼而刺眼的炫目光芒。
按照银壶制作流程,首先在炉火上架上坩埚,把银块用铡刀切割成小块,砸碎,然后把这些碎银块,丢进坩埚里,开始熔化银块。
他拿着测温器,测出炉火中心的温度,接近1000摄氏度。这个温度,正好是银锭熔化的温度。
这高温,也把尹德芳的脸和耳朵炙烤得红红的,他的额头青筋绽放。手握长钳子的尹德芳,把坩埚里的银液,从坩埚里倒进事先准备好的银块槽里塑型,让他成为银片。
再把这银片,用锤子不停地捶打,捶打成厚度为0.6毫米厚的银壶薄片。尹德芳挥舞着手中的锤子,一次又一次地击打银片。
叮叮当当,当当叮叮······
时隔三年,这爿小五金作坊,再次响起这种富有节奏的美妙的音乐。
传出清脆的银片和锤子击打的声音,这声音,尹德芳倾听过无数遍,在捶打的过程中,轻重缓急,尹德芳心中都有数。
他额头上的汗水,像黄豆大小,一颗颗晶莹的汗珠,开始从他额头上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