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
夜风习习。
凉亭里，李麟和怀庆相对而坐，品着李麟改良过的慕南栀花茶。宫女们忙着收拾烧烤留下的摊子。
不得不说，怀庆的事业心是真的强。与李麟一起品茶之余，还在商讨蜂窝煤的事情。怀庆心中明白李麟的真正用意，这是一件绝对利民的事情。她不想搞砸，这事一旦成了，会给她的人生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李麟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便站了起来。
“那我送送先生。”怀庆有想过挽留李麟，不过觉得显然还不是时候。
内城存在宵禁，不过对于李麟来说，这是不存在的，这就是三品立命境的好处，来去自如。
“嗯。”李麟没有拒绝。
两人并肩而行，缓步离开后花园。
“好了，可以了。”李麟走到前院的大门口，转身看向怀庆，“回去吧。”
话音未落，李麟便原地消失。
怀庆见状，淡淡一笑，便转身走向寝宫，却发现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纸。
“嗯？”
怀庆缓缓打开纸条一看，清冷的眸子里，迸发出惊骇的光芒。
下一刻，纸条燃烧了起来，化作尘埃，随风而去。
“君若舟，民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得民心者得天下。”
怀庆都能听得见自己的心跳有多夸张，幽静的前院，仿佛全是她心跳的声音。
“先生……”
怀庆回眸，仿佛看到了李麟的身影。
“殿下？”不远处，传来宫女的声音，略带一丝担忧。
两名宫女迎面走来。她们发现长公主站着一动不动，发呆了足足一刻钟之久，便有点担心了起来。
怀庆闻言，终于回过神来，才转头看向迎面而来的贴身宫女，声音清冷地说道：“本宫要沐浴。”
“是，殿下。”贴身宫女应了一声。
——
翌日。
观星楼。
怀庆大清早就赶了过来，走进一个炼金房。
“怀庆，你什么时候来的？”褚采薇走进炼金房，没想到已经有人了，而且是长公主，便走了过去，疑惑地问道。
怀庆谈得来的朋友不算多，褚采薇算一个。
“刚来不久。”怀庆没想到司天监第一美食爱好者会那么早就过来炼金房，而不是去了厨房，让她颇为意外，道，“你还在研制老干妈？”
老干妈已经让褚采薇开发出三种口味。对于美食的研究，褚采薇还是有点动力的。
“不是。”褚采薇摇了摇头，道，“是烧烤酱，临安求我帮忙的。”
“哦。”怀庆应了一声，便继续手上的工作，虽然带着手套，不过还是弄脏了如若半截玉藕一般的前臂。
“你在做什么？”褚采薇好奇地看着怀庆捣鼓着一团黑漆漆的泥巴。
“做蜂窝煤。”怀庆头也不回地说道。
“蜂窝煤？”褚采薇露出一脸的疑惑。
“先生教的。”怀庆补充说道。
“先生？”褚采薇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你的李大哥。”怀庆转头看了一眼褚采薇，淡淡一笑。
“有什么用？”褚采薇好奇地问道。
“可以高效燃烧煤炭。”怀庆解释了一下。
“高效燃烧煤炭？”褚采薇沉思了片刻，道，“为了烧烤？”
“不是。”怀庆摇了摇头，道，“不能烧烤。”
“哦。”褚采薇应了一声，便好奇地看着怀庆将那一团黑漆漆的泥巴倒入到一个铁制的模具，尔后在一块木板上倒出一块蜂窝煤。
“这就是蜂窝煤？”褚采薇蹲了下来，好奇地打量着那个还没风干的蜂窝煤。
“对，我试过了，效果确实很好。”怀庆对于自己的杰作颇为满意，就是不知道经过昨夜改良后的配方会不会更好一点。改良思路，自然也是李麟告诉怀庆的，怀庆一字不漏地记了下来。
“应该挺便宜的。”褚采薇说道。
“是挺便宜的，我打算推广给普通民众。”怀庆说道。
“只能人手吗？”褚采薇站了起来，看向怀庆，认真地说道，“想要大规模生产和推广，还得使用高效的机器生产，这是李大哥说的。”
“我有图纸。”怀庆脱下了黑不溜秋的手套，拿起丝巾擦拭了一下小臂上占有的炭泥，才从腰间的鹿皮小包里取出一叠的图纸。
“你设计的？”褚采薇接过怀庆递过来的图纸，大吃一惊。
“不是。”怀庆摇头，道，“是先生画给我的，不过还得改良一番。”
“李大哥对你挺好的。”褚采薇很自然地说出一句。
“你吃醋了？”怀庆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没。”褚采薇先是一怔，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是很喜欢李大哥，若是这样都吃醋的话，我会吃不过来，都饱死了，那还用吃美食吗？”
怀庆闻言，怔住了片刻，释然一笑。跟褚采薇讨论感情，无异于对牛弹琴。
“杨师兄在吗？”怀庆话锋一转。
“你要找杨师兄？”褚采薇将图纸还给怀庆，一点都没有看懂，道，“他还在地底。”
“又被监正老师罚了？”怀庆对此见怪不怪。
“不清楚。”褚采薇不关心这些事情，道，“我去帮你喊他过来。”
“嗯。”怀庆没有拒绝。
褚采薇便迅速离去，不忘往嘴里塞了一块小蛋糕，是李麟专门给她做的。
怀庆望着褚采薇的背影，眸子里闪过一丝羡慕。简单，也有简单的幸福。对于褚采薇来说，李麟做好吃的给她，就是她最大的幸福。
尔后，怀庆迅速在纸张上书写，将一些关键的数据和心得记录下来，以备不需之用。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
杨千幻背对着怀庆，倒退走进炼金房。
“不知道长公主找杨某有何事？”杨千幻的脑门对着转过身来的怀庆。
“先生说，这件事情，只有杨师兄能做到。”怀庆清冷地说道。
“先生？哪位先生？”怀庆的话顿时勾起了杨千幻的兴致。
“大儒李麟。”怀庆补充说道。
“是他？”杨千幻闻言，下意识地远离了怀庆，对于李麟，那是心有余悸，不过内心无法抗拒怀庆刚才的话。
只有他才能做到？这绝对是人前显圣的大好机会。
不久前，许七安与天域斗法，让杨千幻妒忌无比，便要找度厄等人斗法，这也是被监正扔到地底牢房的原因。褚采薇告诉监正，怀庆需要杨千幻的帮助，监正才将这个孽徒放了出来。这一点，杨千幻也是知道的。他能出来，那是监正给了怀庆长公主的面子。
“杨师兄，先看看这些图纸。”怀庆将图纸递过去。
下一刻，图纸消失，便出现在杨千幻的手上。
“你这是要炼器？”杨千幻只看了一眼那些图纸，便明白到什么，只是看不出来有什么作用。
“是制作蜂窝煤的简易机器。”怀庆解释道。
“蜂窝煤？”杨千幻听到没有听说过的名词，再次兴致勃勃。
“这就是蜂窝煤。”说着，怀庆指了一下地面上躺着的四个蜂窝煤。
杨千幻后退，始终保持着脑门对着怀庆，目光瞥见了那四块黑漆漆的蜂窝煤。
“有何用？”杨千幻疑惑地问道。
怀庆便将蜂窝煤的好处告诉杨千幻，还重点强调了一下，有可能名留青史。
“这事，我答应了。”不等怀庆说完，杨千幻便信誓旦旦地说道。
怀庆心中不由一笑，果然跟李麟预料的一样。要知道，司天监的人都是桀骜不驯，哪怕是长公主怀庆，杨千幻不一定买账。
这下子，高效生产蜂窝煤的简易机器就有了，成本进一步压缩。由于大奉王朝存在服劳役的民众，挖煤什么，成本非常之低，这样一来，制作出来的蜂窝煤成本就不会太高。反而运输成本，占了大头。如何解决运输成本，是怀庆最关心的问题。而这个问题，李麟也帮怀庆解决了。
蒸汽火车！
李麟很清楚，科技是无法一蹴而就。那就先从蒸汽时代开始。
“杨师兄，还有一件事情，也只有你才能做的。”怀庆很清楚，司天监里，说到炼器，除了监正与二师兄孙玄机，那就是杨千幻最好的。孙玄机不好找到，所以杨千幻就成为首选。
“噢？”杨千幻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得意，没想到长公主终于看到自己的闪光点，道，“请长公主直说。”
“这是图纸。”说着，怀庆又从腰间的鹿皮小包里取出一叠图纸，自然也是李麟画的。
下一刻，怀庆手里的图纸便落在杨千幻的手上。
这一次，杨千幻久久没有开口。怀庆安静地等待着，只见杨千幻的背影忽然颤抖起来，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激动。
“长公主，这是你设计的？”作为炼器天才，杨千幻很快就看明白蒸汽火车的厉害之处，尽管他还不太明白其中运用到的原理。
这一辆蒸汽火车，是李麟将这个世界的炼器技术与前世的科学技术，彻底融合在一起后的产物。李麟是没时间去捣鼓这些东西的，正好让杨千幻去做，物尽其用。最关键的是，这样一个大好的人前显圣机会，杨千幻是不可能错过的。
“给我三天时间。”话音未落，杨千幻就原地消失了。
怀庆对此一点都不意外。
“杨师兄呢？”褚采薇小跑着走进来，嘴里还咬着一个小包子。
“走了。”怀庆说道。
“他不愿意帮忙？”褚采薇走到怀庆的面前，疑惑地问道。
“他说要三天时间。”怀庆说道。
“要是他不愿意帮忙，我去找老师说服他。”褚采薇笑眯眯地说道。
“帮我再试几个配方。”怀庆喊道。
“好。”褚采薇没有拒绝。
——
灵宝阁。
许玲月领着李麟，走进国师的小苑，才转身离去。
洛玉衡头戴莲花冠，身披太极道袍，盘坐在蒲团上，惊艳绝美。
“见过国师。”李麟走到洛玉衡的面前。
“李道友，不必多礼，坐。”洛玉衡缓缓睁开眸子，明明是一双略显妖媚的脸蛋，却给人一种清纯的感觉。
李麟不得不承认，洛玉衡这张具有众生相的脸蛋，天底下没几个能拒绝得了。
“不知道国师找李某有何事？”李麟盘坐在蒲团上，面对着洛玉衡。
“尝尝。”说着，洛玉衡给李麟倒了一杯花茶，推到他的面前。
“谢了。”李麟端起花茶，抿了一口，便知道这是出自慕南栀之手的花茶，也只有她的花茶才有这般味道。
“道友是如何看待天人之争的？”洛玉衡话锋一转，认真地问道。
天宗拒绝了天人之争，人宗只能另选他法，解决业火的问题。双修，无疑是最快捷的。
如果李麟还是二品武夫，洛玉衡的确有些犹豫不决，无法下定决心。洛玉衡了解过李麟，对于这位不去教坊司和勾栏的儒生，她还是颇为满意，哪怕他身边的女人颇多，不过也就是竞争大一点。洛玉衡不怕竞争。这天下，能在美貌方面稳压她一头的，也就只有慕南栀这位大奉第一美人。而慕南栀是弱质女子，洛玉衡压根就不怕。
现在，李麟是一品武夫，洛玉衡不再犹豫，也没时间犹豫，最近开始有点压不住体内的业火。至于李麟会不会跟她双修，洛玉衡自然也思考过这个问题，所以以防万一，她将许玲月收为亲传弟子。实在不行，只能让许玲月去说服李麟。
当然，洛玉衡不认为李麟会拒绝跟她双修，至少她找不出拒绝的理由。这天底下，没有几个男人可以拒绝洛玉衡成为其道侣。洛玉衡也不会操之过急。双修，终究还是需要你情我愿。她愿意，不代表李麟就愿意。
“循规蹈矩。”李麟对于洛玉衡的问题，沉思了片刻，道，“不利于这方世界的发展。”
“哦？”洛玉衡惊疑了一声，道，“此话何解？”
“争了那么多年，却一点进步都没有。”李麟淡然说道。
洛玉衡沉默了。
“说得不好听，天人之争就是不思进取的借口。”李麟补充说道。
“不思进取？”洛玉衡懂了，又没完全懂。
“掠夺对方本源灵力，只是解了燃眉之急，却无法根治。”李麟继续说道，“为什么不一起聚在一起，探讨一下根治的可能？”
洛玉衡再次沉默了片刻，道，“这是传承问题。”
“这样的传承，真的好吗？”李麟反问了一句。
“这就是道友阻止天人之争的原因？”洛玉衡饶有深意地问道。
“李某觉得这样的争斗是没必要，纯浪费时间。”李麟表达了观点。
“天尊会融入天道，你知道吗？”洛玉衡问道。
“不会了。”李麟自信地说道。
“你有解决之法？”洛玉衡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期待。
“天宗正在尝试。”李麟说道。
“你觉得人宗可有解决之法？”洛玉衡先是抿了口花茶，才淡淡地问道。
“暂时没。”李麟说道，“我对人宗的了解甚少。”
“道友很了解天宗？”洛玉衡忍不住问了一句。
“还行。”李麟一本正经地说道，“曾经研究过李妙真的天宗心法，才有了些许收获。”
这不是李麟胡说八道，当初与李妙真一起云州剿匪，就窥探过这位天宗圣女所修炼的天宗心法。
“许玲月现在是本道首的亲传弟子。”洛玉衡提醒说道。
“多谢国师对玲月的栽培。”李麟感激地说道。
“玲月天赋不错，本道首惜才罢了。”洛玉衡认真地说道，才不会承认这是为了李麟的身子。
接下来，两人有关人宗的事情，聊了将近一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