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雀星 作品

43. 冠礼

    十月初三,时令小雪。


    黎明,天光微亮。詹信像往常般自然苏醒,准备起身穿衣前往院中练剑。


    起身的瞬间,他忽觉身侧有些异常。侧目望去,此时本该在床帐内安然入睡的黎元仪却不知所踪。


    詹信心下一跳,下意识伸手探向身侧微敞开的被褥内,触手却是冰凉。也不知她离开多久了......


    他匆忙翻身下榻,一把撩开床帘前垂落的幔帐,却是正对上探头往内室里瞧进来的黎元仪。两人四目相对俱是一怔,詹信心下悄悄松了口气。


    黎元仪笑意盈盈,眼角眉梢喜气洋洋,精神万分:


    “你醒啦!收拾收拾,出来用膳罢。”


    她指了指桌案上摊放的漆盘,“先穿备好的衣物,一会我再替你整衣冠。”


    说完这句,水晶帘垂落,詹信眼见黎元仪闪身出去了。


    詹信往前几步,看清漆盘中堆叠的吉服冠带,一时有些困惑。


    今日是什么日子?


    殿下这般......


    大费周章四个字冒出来前,詹信想起来了。


    今日,是他的生辰。


    指节抚过吉服上精致的纹路,他一时有些无措和茫然。他不过生辰有十年了罢,也许是内心潜意识的排斥,他从未想过在这一日做任何安排。


    外间,雨莲匆匆而来,“殿下......”


    黎元仪伸指放于唇上“嘘”了一下,转首看向内室一眼,转而踏出门外,轻声道:“如何了?”


    “殿下放心,正厅已一道安排妥当。派去接人的马车方才已进城了,再有一炷香的工夫就该到了。”


    黎元仪笑着点头,内室水晶帘微动出声,她朝雨莲使了个眼色,转身回屋。


    詹信已穿戴好吉服,撩帘走了出来。


    黎元仪不由眼前一亮,上下细细打量一番,心下暗叹。虽詹信这身装扮皆由她操办,她却是全然未料到,这一套穿在他身上竟会如此妥帖好看。


    玄衣端直方正,恰是一览无余地展现出詹信他舒展宽阔的肩线。紧束在腰间的大带,又收出了他挺拔劲瘦的腰线。蔽膝垂裳的鲜色在庄重之上又为詹信添了几分神采飞扬、英姿勃发。


    黎元仪拉着詹信走前几步,垂于腰际的组玉佩于步伐微动间清鸣。她心念微动,红晕不自觉浮上面颊,心下很是满意,这一身服饰不仅庄重,还将詹信本就高大清俊的轮廓镀上了超脱的贵气,衬得他如岩岩孤松清绝,倒是愈发引人注目了......


    “殿下,为臣费心了。”黎元仪沉默的打量让詹信心生忐忑,他穿惯了便于舞刀弄棍的利落劲装,这一身繁复庄严的礼服让他有些不自在的同时,又添了些许担忧。


    若是黎元仪费心准备的衣饰穿在自己身上不好看...那,该如何是好?


    黎元仪仰面冲他一笑,伸手替他抚平衣襟,“这身衣服很衬你,真好看。”


    闻言,詹信心跳一瞬慢了半拍,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心脏角落里升腾起的欢喜让他周身清绝的神采为之一振。


    距离吉时还有些时候,黎元仪将詹信领到桌前坐下,示意他掀开面前盖盏。


    指节触上温热的盖盏,詹信心有所动,待他慢慢揭开,面前圆腹深盏中的正是他暌违多年的生辰长寿面。


    他一时怔愣,拿着盖盏的手僵持在半空中,默默无语。


    “詹信?”


    还是黎元仪在他耳畔的一声轻呼让他即刻回神。


    她伸手接过那顶盖盏,将筷子放入他掌中,有些羞赧:


    “我一早起来为你煮的,也不知合不合你的胃口,愿你平安康健,从此顺遂。你尝尝看,若是不喜......”


    黎元仪话音未落,詹信已挑起一大筷面送入口中。


    眼见深盏中的汤面消失了近一半,黎元仪瞪大双瞳,“你慢些吃,仔细些,千万别烫到喉咙......”


    詹信咽下口中面丝,抬眸看向一脸关切望着自己的黎元仪,露出一排牙,笑了。


    “臣很欢喜。”


    眼见他双目灼灼,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黎元仪原本就发红的面颊愈发烫起来,她抿着嘴唇笑了,突然有些扭捏,小声道:“你欢喜就好。”


    黎元仪也抬手揭开面前盖盏,陪着詹信用了几口面。这时雨莲自廊下过来,站在门外,看向黎元仪欲言又止:“殿下......”


    黎元仪抬眼望去,雨莲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黎元仪明白,这便是都准备妥了。


    黎元仪并未告诉詹信去往何处,只是牵起他的手腕,两人沿着回廊向前,直到站在正厅院外,雨莲推开面前大门的一瞬,詹信呼吸一滞,带着恍若梦中的不敢置信,停在原地,再无法向前一步。


    正厅院中高挂朱红锦帐,正中神案上并排放置着他亡父亡母的牌位,香炉烛台青烟袅袅。


    詹信情不自禁往前一步,微微侧目,西阶正宾位上,一位鹤眉白须之人着一袭靛青襕衫,浑然天成一派名士风流,正面带微笑,静静看向他。


    詹信怔愣片刻,眉目上扬,显然见到此长者又惊又喜,立刻上前行礼,他的声音微微发颤:“许久不见,山长安好?”


    此人正是青城山书院山长——卢誉文,他学富五车、德高望重,幼时便以早慧神童之名享誉大夏,盛年时即果断远离朝堂宦海,隐退青城山书院,是当世无出其二的传奇名士。


    可以说,青城山书院能闻名大夏,引得无数学子心生向往,与有其坐镇书院有着极大的关系。


    卢誉文将詹信扶起,上下打量他一番,眉眼含笑,眼中满是欣慰和毫不掩饰的激赏。


    “一别经年,如今能亲眼见你突破樊笼,成长为顶天立地、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为师很是欣慰。”


    詹信的喉结微动,眼中似有晶莹闪过:“学生惭愧,竟劳山长远道而来。”


    卢誉文抚须淡笑:“虽是公主相邀,为师却也是念你良久。很久以前,为师就知道,你终非池中之物。能亲自为你主持此次冠礼,也是圆了多年心愿。”


    胸膛中似有暖流汹涌着甚嚣尘上,詹信回身,黎元仪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他的身后,两人目光相触,她似能察觉他心中的翻涌着的热潮,伸手于他后背处轻轻拂拍了两下。


    一言未发,却已胜似千言万语。


    冠礼正式开始。


    赞者唱喏,詹信跪坐于蒲席上,背脊挺得笔直。卢誉文净手后,取过缁布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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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俯身为詹信加冠。


    缁布冠、皮弁、爵弁。三冠已授,祝辞念毕。


    “既加冠,当取字。”卢誉文捋须沉吟,“为师以为,字贵在达意。你品性坚韧,文武兼通,为师所盼却并非你日后位高权重,而是望你不忘初心,不负所学,以德载道,泽被四方。便取字‘德初’,如何?”


    詹信深深拜下,“谢山长赐字,学生定当谨记教诲,不忘初心。”


    仪式接近尾声,此次加冠黎元仪还邀请了不少军中将士观礼,詹信依次上前与之寒暄。


    满场宾客谈笑声中,卢誉文上前一步向黎元仪提前请辞返回书院。


    黎元仪看了看不远处的詹信,正想唤他,卢誉文却道:“殿下,可否随老朽移步一二?老朽有几句话,想同殿下单独说。”


    黎元仪有些意外,却还是依言单独送卢誉文出院。


    两人迎风而行,到了僻静的一处,卢誉文方停下脚步,看向黎元仪,开门见山道:


    “殿下,实不相瞒,今岁六月,老朽曾修书一封派人送入京中与王冕。”


    卢誉文话音微顿,“那时,老朽是想劝他放了詹信的身契,许其投军报国,免于困顿,骋所长、尽其才。”


    闻言,黎元仪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她从未想过,在詹信成为驸马之前,竟还有这样一段插曲。


    “那王冕他,可有回信?”


    “信送出后,老朽日日盼着回音。”卢誉文摇摇头,抬眸看向黎元仪:“谁知未及收到王冕回信,却是先一步得知了詹信被选为驸马的消息。”


    “老朽虽始料未及,却也是又惊又喜。詹信这孩子天资聪颖,却沉默寡言,不善攀谈,绝非溜须拍马之辈。若非身世所累,他合该更早崭露头角。”


    说到这里,卢誉文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因此,老朽有两件事要多谢殿下。”


    “谢我?”


    卢誉文点头称是,“第一事,谢殿下慧眼识珠,不致明珠蒙尘,让詹信这孩子有了出头之日。


    第二事,老朽要谢殿下的邀请,能为自己心爱的学生主持冠礼,见到他如今的境况,殿下不仅是为詹信,也是为老朽圆满了心中未言明的期盼。更何况......”


    他脸上笑意更盛,“老朽看得出来,詹信待殿下,拳拳爱心万分真挚。


    老朽会遥遥祝愿,愿他与殿下都能得一个圆满。”


    送走卢山长后,黎元仪独自沿着回廊往回走,地砖上的暗纹撩眼,她却兀自瞧得出神。


    就在方才,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突然闯入她的脑海——


    如果那日赏花宴上,她一如前世般,没有选詹信为驸马...那此时此刻,詹信又会在哪里?


    念及前世,她婚后从未在王冕身侧和琅琊王氏的府邸中见过詹信。是不是,他真的如卢山长所愿,被放了身契,离府投军去了?


    黎元仪心念微动,不由有些好奇,若果真如此,那前世的他又会有何种经历?怎样的结局?


    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抬眸望去,詹信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面前。


    “殿下,在想什么?”


    许是秋风作祟,他的声音听着比平日更为柔缓,骤一入耳,恍觉情意绵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