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葫芦酸酸甜 作品
68. 醉酒
秋露白在床前蹲下,膝头抵在床沿,目光落在床上之人脸上。她本应从他脸上看出点可疑痕迹的,可看着看着,目光却不住被醉中人那张姣好面庞吸引,不受控地描摹起他的侧脸。
平心而论,江乘雪的相貌是极好的,侧脸轮廓利落流畅,鼻峰高挺,朱唇丰润,即使是在醉中,颊上晕着两片薄红都不显病气,反而平添几分雪上桃夭般的绮丽。
忽地,他似是有些难受,腰背一动,翻过身来,嘴唇恰好蹭过她脸颊
——柔软的,温热的,像是一片花瓣落在了面上。
秋露白愣在原地,好一会,她才触电般拉开距离,下意识拿手背蹭了蹭被他碰到的那处皮肤。
方才那一瞬间的触感印在脸上,微微发着热,怎么也擦不去。
这甚至不能被称作一个吻。
秋露白抿了抿唇,视线落回江乘雪脸上。
与醒时不同,此刻的江乘雪完全察觉不到她停在他脸上的目光。他阖着眼帘,长睫轻轻颤着,胸腔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就像是睡着了。
她指尖拂过自己的脸颊,复又落了下去,心中那点微不足道的涟漪也随之归于平静。
她刚刚在想什么?只是无意中碰到了而已,他甚至仍在莫名的昏醉中,她又在纠结什么?
还是想办法弄清那酒的问题为好。
秋露白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拍了拍江乘雪的脸颊:“阿雪,你还能听见我说话吗?”
对方仍未睁开眼,只颤了颤眼睫,梦呓般喃喃道:“师尊……”
“阿雪?”
“不……”出口的声音细弱游丝,他嗫嚅几下,陷在纯白锦被中的身躯细细发着颤。
当秋露白凑得更近时,他又不说话了,蝶翼般的睫毛颤动得更加剧烈,好似被某个可怖梦境擒住了心神,怎么也脱不了身。
“阿雪想说什么?是被梦魇着了吗?”她柔声问道。
话音落下,他终于有了点反应,却是微微摇着头,指尖深深扣入被褥中,骨节用力得泛白:“不要……别带走我……”
“什么?谁要带走你?”秋露白抿了抿唇,以为他是想起了先前被漠尘老魔带走时可怖的情景,抬手轻轻拍着他的背,“没事了,有我在,没有人能从这里把你带走。”
“不是我害的……我没有杀人……没有……”
拍背的手滞在半空,秋露白看向江乘雪紧抿着的嘴角,心中被他话中的某个词震得一惊。
杀人?
他并非是想起了漠尘之事,而是在说另一件,他从未告诉过她的事。
“不是我……不要……”他急急喘了口气,眼中似乎滑过一抹晶莹,隐入浓密睫羽中。
是被人冤枉了,还是……
秋露白凝视着床上那人,昏黄火光笼罩了这处小小角落,朦胧的光晕投在往日熟悉的眉眼上,摇曳,晃动,像是冰糖葫芦最外层的糖壳正缓缓融化,一点点暴露出鲜红炫目的内里,刹那间令她产生了一种错觉
——她真的了解过江乘雪吗?
她所见到的江乘雪,真的是全部的他吗?
秋露白用力地眨了几下眼,虚置于他背后的手又落了下去,半拍半搂地搭在他身上,上身倾靠在他颈侧。
她始终觉得,江乘雪瞒了她什么,脑内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提醒她,很重要,江乘雪隐瞒之事,很重要。
譬如上回在他识海内发现的魔修封印,对峙时黑衣魔修意味不明的话,理智告诉她,这些不过是有心之人挑拨离间之举,江乘雪是无辜的。
可种种巧合叠加在一起,她说服不了自己。离间计之所以有效,就是因为有些真假掺半的话,自听到后,心境便不可能回到从前,当下不显,却总会在某个时刻爆发。
就像人为埋下一根刺,抵在柔嫩的脚心处,每当她想朝他走得更近时,那根刺总会在不经意间扎入皮肉中,将那些朦胧绮念尽数搅散。
秋露白喉头反复颤动几下,终是启唇轻声道:“阿雪,我相信你,只是,你需要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暗自唾弃着此刻的自己,将他脆弱当作趁虚而入的机会,从一个意识不清之人口中套出自己想要的真相,即使打着再冠冕堂皇的借口,也掩盖不了行为本身的卑劣。
她目光死死盯着江乘雪的双唇,心脏像是被紧紧攥住,竟有种直面强敌时紧张与期待混合之感,等待着,从他口中吐出的最终宣判。
究竟会成为脆弱瓷器上的最后一道裂痕,还是穿透她心中所有疑云的那支利箭呢?
“……”江乘雪轻轻咬了咬下唇,片刻后,缓缓启唇:“他……死在我家……胸口插着我的刀……”
*
天色黑沉如墨,狂风无休无止呼啸着,裹挟着无数白色冰粒,毫不心软地倾倒在那间破败茅屋上。
“啪哒、啪哒。”
江乘雪脊背硌在木板硬床上,被这落雹声吵得耳膜生疼,左右翻了几下身,骤然睁开眼。
入目是屋顶那层茅草,在冰雹攻击下不堪重负向下弯着腰,有的朽烂了,有的泛着黑色霉点,不知是靠着怎样的毅力撑了这么多年。
过几天找邻居张婶婶借点新的吧。
大冬天的,他就这一个破草房,真塌了可就难办了。
江乘雪叹了口气,一骨碌下了床,趿拉着破口的葛布鞋走到灶前。
土坯灶台上自然没什么多余的东西,一把木柄菜刀,一口凹凸不平的铁锅,一副缺了口的碗筷,还有他昨天吃剩的风干兔肉。
江乘雪抓起冻得梆硬的兔肉,使劲掰下一块,就这么丢进嘴里嚼着。肉丝混着冰渣滑进喉口,干干柴柴,没什么滋味,毕竟他也没舍得放盐。
囫囵混了个半饱,一抹红色突然撞进江乘雪眼中。放肉的手顿在半空,他目光移向那抹诡异的红色。
那是他挂在墙上的柴刀,而刀尖上,沾着一抹血。
可这几日大雪封山,他甚至连郢镇都没出过,更别提上山砍柴打猎了,那柴刀上,怎么会有血?
江乘雪难以置信地走到柴刀旁,伸手触上刀尖
——湿的!
江乘雪搓了搓指尖的血,粘稠的质感,带着血液特有的腥气,是新染上的血无疑,甚至还未被完全冻住。
可是怎么可能?他昨晚睡前刚刚擦过刀,那时刀上还没有这抹血。
江乘雪眉头紧蹙,视线在不大的茅屋内逡巡,终于在他睡的那张木床尾部,发现了另一摊血迹。
他取下柴刀握在手中,快步走到床尾,弯腰,下蹲,在床下看见了
——一只身首异处的花羽鸡。
他一把拽出花羽鸡尸体,拿着柴刀在死鸡被砍断的脖颈处比对,又嗅了嗅鸡身上的血。
片刻,他倒吸一口气,手中柴刀一瞬间仿佛有千斤重,这鸡,确实是死于他的柴刀下。
江乘雪目光移回花羽鸡身上,在这只鸡浅黄的脚爪上看见了一个熟悉的紫色线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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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邻居张婶婶家养的鸡。
江乘雪丢下柴刀,单手扶额,在脑内快速回忆起昨天发生的一切。
他早上起床先是吃了点风干兔肉,而后开始劈柴,劈完柴后,坐在床上编了几个藤筐,准备等过几日就拿去集市上卖了换点米来,家里的米就要吃完了。之后睡前照例他擦了擦他最宝贝的柴刀,躺下睡了。
他想了又想,还是完全没有杀过鸡的印象。更何况,这花羽鸡是邻居张婶婶家的,他再怎么也不会去偷邻居家的鸡啊。
江乘雪在屋内一圈圈踱着步,百思不得其解,浑然不觉屋外的冰雹已经停了。
“咚咚、咚咚。”屋外传来敲门声,接着就是一道爽朗的女声,“阿雪啊,你在家吗?”
心头一跳,江乘雪猛地把头转向门口,那道脆弱的木门随着来人敲门的频率震颤着,一下下敲在他心上。
是张婶婶的声音。
似是以为他还在睡,门外张婶婶又道:“阿雪你在家的话就应一声。婶婶家下蛋的母鸡今早不知道被哪个丧天良的偷了去,阿雪你住的近,有没有看到那该死的偷鸡贼啊?”
江乘雪浑身一激灵,身体反应快过大脑,当即一手抄起地上的死鸡丢进米缸,另一手拽起床上草编褥子丢在那摊血上,用身体挡着床尾道:“张婶婶,我在的。”
“那婶婶进来了。”张婶不疑有他,推门进了屋,对上江乘雪神色如常的脸,点了下头权当问候。
她往江乘雪屋里张望了几下,没发现什么异常,这才拍着江乘雪的肩长吁短叹起来:“阿雪啊,你说说,这大冬天的,究竟是什么人干了这混账事!”
“啊呦我的花羽鸡啊,我还等着它下蛋给我女儿补身子呢,就这么被楞个杀千刀的偷了去!”
江乘雪肩上被张婶婶大力拍着,脚下却如生了根一般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将床尾那点空间遮得严严实实。
待张婶抱怨完,他拿出百试百灵的哄人腔调,当场扯起谎来:“兴许是进了黄皮子,现在大冬天的,这些山里的野物一个个找不到吃的,比平时聪明多了,前几天我还见到过,从门外嗖的一下就窜过去了。”
“我看婶婶家的围栏也用了好些年了,可能是哪里破了被黄皮子钻了空子,改天我帮婶婶加固一下。”
“婶婶若不放心,还可以再找邻居们问问。”
见张婶脸色有所好转,江乘雪又乘胜追击道:“婶婶啊,我先前听人说,有句话叫什么‘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说的正是婶婶这种情况,这说明啊,婶婶家接下来会有好事发生!”
张婶婶被他哄得一愣,转念一想,江乘雪毕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也从未有过偷鸡摸狗的恶习,这鸡应当不会是他偷的,于是道:“那就承你吉言了,婶婶我再去别家问问,阿雪你好好保重身体啊!”
“嗯,婶婶再见!”江乘雪甜甜一笑,上前将邻居张婶送出房门,直到关上房门,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回到床尾,默默看着那口米缸,叹了口气。
这回总算勉强糊弄过去,这鸡他自然不能吃,还得找个机会埋进雪地里去,可惜,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默默看着房顶,无声祈祷:无论是哪路神明在上,都请看在他十三年来与人为善的份上,别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
江乘雪朝虚空中拜了三拜,接着便去做其他事了,再怎么说,日子总得过下去。
可他没想到,这只花羽鸡,只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