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谷煮酒人 作品
74. 时凡
冯知念看出了齐策的心思，但如今西北战事未平，国库吃紧，且还未到选秀之期，不能贸然选秀，冯知念又想起了荷香满园的胜景，便以赏荷为名，下了拜帖，遍邀京中适龄女子入宫，陪自己赏花。
百官自然心知肚明，眼见一直郁郁不得志的虞秉中乘着虞贵妃的东风，一跃成为新贵，心中早已跃跃欲试，是以参加此次赏荷宴的贵女众多。
赏荷宴会在凤仪宫举行，却又不拘泥在凤仪宫，冯知念以流觞曲水为题，沿着御花园、太液池的水系，一路设宴，任由众人赏花、吟诗，好不热闹。
自从先帝驾崩以来，宫中少有如此胜景，一时之间姹紫嫣红，格外热闹。
虞归晚本就大病未愈，如今自己降了位，千秋殿缺衣少食，她便更是艰难，好在安淑君此前送来不少补品药材，她先前得宠时又从齐策那里连蒙带骗的弄到些银子，众人才能在千秋殿堪堪度日。
只是一想起那日所发生的事，想起齐策以发落梁府女眷为军妓之事相要，她便觉一阵恶心，陈松等人眼见虞归晚如此也不敢劝说，只能拐弯抹角的读些带着忍字的诗文谚语，前几日还在念“小不忍则乱大谋”，今儿便读到了东坡的《留侯论》。
“古之所谓豪杰之士者，必有过人之节。人情有所不能忍者……”
虞归晚很是喜欢东坡的诗文，又敬佩张良全身而退的智谋，一时来了兴致，坐起身来。
陈松见状，大受鼓舞，读的格外卖力，这些日子，在虞归晚的教导下，素秋已经认了不少字了，眼见陈松读的磕绊，她便一把将书抢了过来，自己读，虞归晚被二人逗得笑出了神，二人对视一眼，继续在虞归晚面前耍宝，千秋殿难得的还乐了起来。
此次赏荷宴，众嫔妃也接了拜帖，因为此次入宫赴宴的贵女众多，难免有她们昔日的闺中密友，久别重逢，或伤感，或喜悦，在宫中长久以来压抑地心情终于有了消解地时机，她们忙不迭地前去赴宴。
唯有楚楚耷拉着脑袋，漫无目的地踱步在宫中闲逛，心情极为沉重。
自从她小产后被齐策冷落，便失了争宠的心思，时至今日，她才明白当初师姐为何那般的反对自己入宫，唱戏虽然是下九流，但好歹凭本事吃饭，如今这以色侍人的日子，她过的好累，好在虞归晚盛宠，她也在宫中有了依靠。
可是如今，虞归晚因着莫须有的罪名失宠禁足，又降了位分，她一时之间也失了着落，争宠吗？她实在忘不了那日自己小产，齐策当着自己的面庆贺林妙容有孕之喜的表情，就此寂寂吗？她又深恐宫中时日艰难，眼见如今皇后又打着赏花的名义宴请京中贵女，强烈的不安感几乎快要将她吞噬。
“站住！”侍卫的声音打断了楚楚的思路，她掀眸看去，才惊觉自己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千秋殿。
千秋殿再无往日繁华，守卫森严，宫门紧闭，仿佛这里镇压着什么足以毁天灭地的妖怪，她心中冷笑，宫中的恩宠实在太过飘渺，她开始后悔自己昔日的选择，只可惜覆水难收。
然而，她正踌躇间，却听见有嬉闹声自里间传来，她不解的绕道后门，就见虞归晚正带着宫人们读书识字，素秋是个活泼的，又有陈松作伴，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竟比外头说书的还有有趣，我还不如也被禁足在里面呢，想到这里，楚楚只觉鼻头一酸，眼泪不由分说的流了下来。
守门侍卫看到有人，警惕的握紧佩刀，拦下来人道：“楚才人，如今千秋殿禁足，您还是绕道吧。”
楚楚闻言，心中愈发难受，她噙着泪点点头，正欲转身，就听身后有人喊自己道：“楚楚？”
她掀眸看去，就见虞归晚正透过门缝看着自己。
两个侍卫脸色阴沉，半是威胁半是恳求朝虞归晚道：“娘娘，末将也是奉命看守于此，还望娘娘给末将行个方便。”
“那是自然，”虞归晚莞尔一笑，从门缝里递出张银票道：“我只隔着门缝与楚才人说两句提几话，绝不让二位为难。”
“这—”二人面面相觑，楚楚连忙上前褪下个翡翠镯递给看守侍卫，”有劳侍卫大哥了，夏日炎炎，本宫请诸位喝茶。”
二人对视一眼：“二位娘娘还是快着点。”说罢便闪身退至一边。
楚楚大喜过望，透过门缝看着虞归晚道：“姐姐如何了？”
“已经大好了，多谢妹妹关心，今儿皇后娘娘设宴赏花，你怎得不去赴宴，反而在这里哭起来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楚楚摇摇头道：“皇后设宴眼见是要替陛下选秀，我去不去又有什么要紧？我只是觉得心寒，月姐姐往日如何盛宠，如今也被禁足在此，我—我不过是个取乐逗笑的工具—”她说着便哭了起来。
虞归晚透过门缝牵着楚楚的手：“这就是气话了，百官绞尽脑汁还不一定能逗陛下一乐，也只有我，冲撞了陛下被禁足于此，你莫不是要步我的后尘？”
楚楚被虞归晚逗得破涕为笑：“我还不如和月姐姐一同禁足呢。”
“那不成，你若是禁足了，我可就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姐姐！”楚楚被虞归晚逗得跺脚，心中的阴霾也一扫而空，她反握住虞归晚的手道：“姐姐可有什么脱身之策，姐姐请讲，我定当万死不辞。”
“还没想好。”虞归晚苦笑一声，她此次被禁足原因有四，一是齐策怀疑魏逢春勾结外官，阻碍京察，二是林妙容中毒，他疑心自己蓄意纵容，前者她鞭长莫及，需要等一个人，后者等他查明中毒原因，自己便能洗清冤屈，而第三嘛，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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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顶撞于他，此事她一时没什么头绪，时至今日，她还是想不明白那日自己怎么就敢说那么大逆不道的话。
至于第四，齐策以为自己同情逆贼，沽名钓誉一事，她却力有不逮，此事只要顺着齐策的意思，让她发落了梁家满门即可，可是一来自己如今正被禁足，出入艰难，二来，她实在不忍见无辜之人受牵连，我不会真的困死在这儿吧，思及此，虞归晚心情格外沉重的许多。
楚楚看着虞归晚面露悲戚，不禁道：“要不我替姐姐说和一二？”
“我看你就是想和我一起禁足！”虞归晚嗔怪一声，突然一声轻巧的落地声从殿内传来，她心蓦地一松，说话也轻松了不少，她宽慰楚楚道：“我此番禁足，事涉重大，一时半会难以脱身，但是你也不用担心，等陛下消了气，我也就自由了。”
楚楚虽然心中怀疑，但看着虞归晚胸有成竹的样子，还是点了点头。
虞归晚又问到了梁家家眷一事，楚楚却只是无奈的摇摇头，她久居后宫，哪有本事探听朝政。
两个侍卫见机提醒道：“娘娘，差不多了。”
虞归晚点头，叮嘱楚楚道：“对了，你今日来千秋殿，陛下必然知晓，若陛下问起，你如实相告便好，我们的陛下最讨厌别人揣测圣意。”
楚楚点头，朝虞归晚屈膝一礼，转身离开。
虞归晚朝两个侍卫点点头，又吩咐了小厨房给二人备好茶水，便以抄经为名回到了书房。
果不其然，书房窗牖大开，温热的风吹的满屋书页翻飞，遍地落花后，一个身形高大地女子，赫然坐在罗汉床上，她姿态甚是豪放，大马金刀的坐着，若非一身粉色石榴裙，实在很难让人相信她是女子，此人便是时凡。
虞归晚心中大喜，连带着眼睛都亮了几分，她顺手关了门，又合上窗，替她斟了茶道：“见微，好久不见。”
时凡却不甚领情，伸手挡住她道：“少来，我们没这么熟。”
久别重逢的喜悦被迎头浇了个透心凉，虞归晚却也不恼，她在时凡面前坐下，浅呷了口茶道：“不熟，还冒着杀头的罪，巴巴的来见我呀。”
时凡掀眸，上下打量着虞归晚：“我只是好奇，锦绣阁有谁本事如此了的，成了宠贯六宫的祸—国—妖—妃—”
“妖妃？”虞归晚莞尔一笑，“看来四公子的消息不慎灵通呀，虞问政抛妻弃子，沽名钓誉之事闹得满城风雨，公子竟然不知？”
时凡：“即便虞问政德行有亏，与你祸国有何干系？更何况，你自己是不是虞家二小姐，你心知肚明？”
“当然，若是虞家二小姐还活着，”虞归晚眸色一冷，“他就得拿命偿了！”
时凡：“你以为谁都如你一般是如此无君无父之人？”
虞归晚："别人我不知道，但公子—是—"
“月伊人！”
“时见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