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门住着的何金燕，这两天看见她就像红眼疯似的。
该备菜的时候也没备菜，想来也是没买什么东西。
但她再眼气，她也不敢进屋拉开冰箱生抢。
宋蕊不搭理她，她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宋蕊以为这个年可以就这么消消停停的过去，却没想到，这腊月二十九，还有人登门。
凌家唯一的姑娘回来了。
拎着两瓶罐头，一瓶麦乳精，带着孩子登了门。
凌秀比凌野大一岁，结婚早，女儿已经九岁了。
她家男人是奉城三中的老师，叫崔明知。
他不光这次没跟着回来，往常也是很少跟着凌秀回娘家。
神龙见首不见尾似的，每次提起，凌秀都说是忙。
当老师的，平时忙，寒暑假也忙，过年时候也忙。
谁都没说，但谁都知道，崔家是看不上凌家的。
当初崔明知就是看凌秀长得漂亮才低头娶妻的。
但是漂亮不常在。
宋蕊后来就不止听闻了一次，那个崔明知的风流事。
最后还因为这种事被学校开除。
她一个离了凌家的前儿媳妇都知道，凌秀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是一直到后来，他们也没离婚，还是那么过着。
有一次在菜市场，宋蕊还碰见了凌秀。
那时候楠楠上初中呢，算一算 ，也就是十年后。
那时的凌秀就已经完全没有了年轻时的模样。
麻木，苍老，疲惫，像被抽干了水分的枯树。
两人交谈间，她却一直在感叹宋蕊这个离了婚的不容易。
没有一个完整的家，这日子可怎么过。
人各有各的想法。
宋蕊理解不了，但也不想插手。
谁也改不了凌秀自己心甘情愿。
所以即使重生回来，宋蕊也没有多管闲事的打算。
还是离远了些好。
不光宋蕊想离远些。
看凌秀带着孩子一进门，何金燕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哪次凌秀回来，都没有空手走的时候。
这大过年的，更不可能空手走了。
她备的那点可怜的年货，可不是给她准备的啊！
何金燕警铃大作，迎上凌秀道：“是二姐回来啦，这大过年的，怎么是年前回来的，家里不忙啊？”
她语气中不欢迎的意味太明显。
凌秀不好意思的低头，但还是把手里的东西塞进了何金燕手里。
“不、不忙，我就是回来看看。”
那是看看吗？
何金燕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这不就是明摆着要东西来的吗？
何金燕誓死守卫自己的两个猪蹄子和四条小鲫鱼。
“姐，那天我们还提到你了呢，家里没钱了，想跟你借钱来着。”
凌秀茫然的抬头，“没钱了？老三出事了？”
何金燕提到这个更来气了。
自己嫁的是个什么人家啊。
老二说是嫁的不错，但总会回家打秋风。
老三日子富得流油，就是不往家里拿。
可着他们老大一家祸害是吧？
“人家能出什么事，人家日子好着呢，闻到这香味没？都是人家屋里传出来的，和我们可没关系，我们这日子都快掀不开锅里，年货都买不起了，姐，你手里有没有闲钱啊？你借……”
“老大家的，说啥呢！”
眼看着何金燕把人堵在院子里说话，凌建国赶紧快步出来打断。
都说了不让和凌秀借钱，怎么就不听呢。
“老二回来了，快进屋。”
凌秀愧疚的看了一眼何金燕，还是牵着孩子绕过她进了屋。
何金燕气的一跺脚。
一想到等会凌秀就得带着东西走，她干脆一咬牙，进了灶间。
凌秀女儿叫崔念念，长相随着凌秀，漂亮清秀，性子却不像她，而是像了她爹。
坐在炕边，她小脸傲气，不满的垂着眼睛。
许春英问她怎么了，崔念念眼睛一翻，“不怎么的，就是大舅妈好像不喜欢我们来。”
凌建国赶紧道：“不用搭理你大舅妈，这是你姥姥姥爷的家，姥爷和姥爷喜欢你们来。”
凌秀坐到炕上，看屋子里是不如往常那么好，炕桌上连个水果都没有，也有些难堪的低了头。
她确实是来打秋风的。
结婚前，她在一家国营浴池做收银员。
但结了婚，崔明知嫌她的工作不体面，就让她辞了。
一开始靠着崔明知的工资，倒也是还行。
但随着孩子越来越大，花钱的地方越来越多，物价也越来越高。
那些工资就不够看了。
凌秀管着家里的账，不敢跟崔明知说钱不够用，怕他生气。
就只能偶尔回回娘家。
拎着崔明知单位发的东西，来换点好东西回去。
崔明知也知道，所以每次都不乐意来。
凌秀知道他是读书人，有读书人的清高，也从来不勉强他。
回家这件事，原本她也没什么负担的。
三弟挣得多，家里日子好过。
不差她这点东西。
而且她每次来，还会劝爸妈对三弟一家好点。
也算回报回去了。
但如今，家里的情形怎么还变了。
“妈，我刚才听嫂子说三弟不给钱了？是分家了吗？”
许春英叹气，“没呢，但也快了，被那小狐狸精挑拨的，一分钱都不给我这个当妈的，心里全是他的小家，唉，这儿子算是白养了。”
凌秀没想到家里现在是这样的情形。
“妈，我看弟媳妇挺老实的啊，你们是不是吵架了？要不我替你劝她几句，念念，你去，把小舅妈喊来。”
崔念念不耐烦的起身，推门出去了。
宋蕊刚把酥肉炸完，也刚把偷酥肉的小耗子摁在洗手盆里洗了手。
外屋的门还散着烟，崔念念过来，眼不睁头不抬人也不喊，“我妈让你过去呢。”
扔下这句，没等宋蕊回答，她转身就走。
宋蕊不知道，自己还是个小孩呼来喝去的。
她告诉楠楠，“你去，去告诉他们，你妈我不去。”
楠楠诶了一声。
毛茸茸的红披风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她跑到主屋，声音清脆，“我妈说了，她不来。”
“你个小丫头，有没有礼貌，不知道叫人？”
楠楠歪头，“表姐也没叫人，你为啥不说她？”
许春英看了眼崔念念，不吱声了。
“你一点也不公平，我也不叫你，哼！”
楠楠说完，颠着头上的小辫转身就走。
凌秀有些尴尬，瞪了眼崔念念，“我平时就这么教你的？连小舅妈都不叫？再这样下次别跟我出门！”
崔念念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说，有些挂不住脸的嘟囔了一句，“有什么大不了的，破地方我还不爱来呢。”
她说完跑了出去。
一直坐在角落里的凌小丹看了，眼珠子一转，也跟着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