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开始颤动,不,是扭曲。
空气犹如被火焰灼烧,像画布般被撕裂成碎片,光与影不断交错、交叠,原本静止的树木变得模糊不清,颜色失去了意义,线条在空气中拉伸、扭曲,就像有某种古老而扭曲的力量在重塑现实,悄然而绝对地重写着世界的规则。
达克乌斯的呼吸停顿了半秒。
就像开了快进一样,森林已经不见了,他站在了大漩涡的下方。
脚下是寒冷坚硬的黑色平台,石柱高耸入云,与苍穹连为一体,狂暴的魔法之风在耳边怒吼,却没有带来任何真实的风压。天空仿佛一口即将塌落的深渊,能量从漩涡深处咆哮着喷涌而出,像在怒吼,又像在召唤。
他的手被紧紧握着,或者说,他的手紧紧握着——那不是德鲁萨拉的手,不是爱莎的,不是莉莉丝的,不是纳卡里的,更不是色孽那只沾满欲与孽的手。
那是安娜萨拉的手,他的族母。
那只手温暖、纤长,指节清晰、涂黑的指甲修整,带着曾执掌权势的威严与温柔。
这种感觉,这种触感,真实到令人心悸,与达克乌斯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他转头看去,族母正站在他身侧,黑发如水银般垂落,脸上的轮廓几乎未曾改变,眼神澄彻而深邃,却也空洞如夜空深处最遥远的星辰,无边、寂静、遥不可及。
“族母”他忍着呼出一拳的冲动,喃喃出声,声音低如暮钟。
“就到这里吧。”安娜萨拉轻声回应,语气中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说完,她拍了拍达克乌斯的手背,动作温柔得如同哄一个婴孩入眠,示意应该放开了。
达克乌斯松开了手,动作僵硬而克制。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族母,心中警觉与冷静并存,等待族母能整出什么活。
“死亡我们从未真正死去。遗忘……沉沦……时间、命运、种族、牺牲,或者重塑”
安娜萨拉的声音仿佛从达克乌斯脑海深处响起,而非从嘴唇发出,她的声音没有重量,却像斧凿般刻进达克乌斯的意识中。
“抱歉,我能给你的建议并不多,原谅我……孩子”见达克乌斯没有回应后,安娜萨拉用不确定的语气继续说道。
然后,她缓缓抬起手指,指向远处那正在旋转的大漩涡的,那是现实与虚幻、生命与虚无的临界点,是一切开始与终结的源头。
“时间到了。”她轻声说。
达克乌斯顺着安娜萨拉的手指方向看去,空间正在闪烁,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如同破碎镜面般难以捕捉真实。
在那极短的清晰瞬间,他捕捉到了很多东西。
马雷基斯的头发长了出来;一名戴着草帽,打扮成农家女的精灵站在马雷基斯不远处,衣着朴素,却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平静力量;一个有着脏辫发型的男性精灵静静站在另一边;而更远的地方,则是一只静站不语的巨蛤。
尽管他们造型各异,气质各不相同,但他们都在凝视着大漩涡的中心——无声地、坚定地。
这一瞬间,泪水从达克乌斯的眼睛中流了出来。
尽管他们造型各异,尽管他们只是背影,但他都认识——马雷基斯、丽弗、阿萨诺克、惠尼艾坦奎领主,一个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与身影,结合现在的场景和他眼前这位族母的话语……
“我可能魔法造诣比不上卡勒多,但我的决心……”安娜萨拉的声音轻柔,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向前走了一步,轻轻拥抱了达克乌斯,那一瞬间的触碰如母亲目送即将远征的孩子,但此刻,角色互换了。
随后,她转身,向马雷基斯他们所在的方向走去。
她没有回头,也不需要回头。
而后,他们一同踏入了大漩涡的核心——无论是精灵,还是史兰魔祭司,他们的身体在那一瞬间迅速地枯萎、变黑,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生命力。顷刻间,只剩下一个个木乃伊般干瘪的尸体矗立于狂风与能量交汇之中,干枯的身体很快被无形的风撕裂、吹散,最终化作尘埃,消失在风中。
然而,他们的灵魂和残影仍旧伫立在那里。
马雷基斯转过头,缓缓看着他,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便如梦影般,彻底消散。
空间的画面仍然在闪烁,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像是走马灯,又像是濒临坍塌的现实碎片。
但达克乌斯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真实,他知道马雷基斯说了什么。
场景还在,他仍然站在大漩涡的下方,但那些人物,那些史兰魔祭司,那些精灵,那些灵魂,早已消失无踪。
这一瞬间,他开始了思考,他必须思考这个场景的意义,他必须思考如何离开这里。他的理智如深海中破浪的航船,试图从混沌中找出一条通向现实的航道。
然而,还未等他思绪真正展开,又有新的人物出现了。
这一次,更加清晰,不再闪烁,也不再是模糊的灵魂残影。
当他看清那些人的面孔时,他咯的一声笑了出来,低沉而带着几分讥讽,如看破一场拙劣把戏的看客。
玛尔翰戴尔——这匹忠诚而骄傲的骏马,跟随泰瑞昂多年,见证了无数战火与辉煌。即使伙伴已陷入黑暗深渊,他也从未动摇对泰瑞昂的忠诚。
但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那是一种觉醒,一种属于高贵血脉的本能反应,他不是驮载叛徒的畜牲,他是『万马之父』克哈迪尔的直系后裔之一,是骄傲而自由的灵魂。
他终于意识到——继续对已经疯狂的泰瑞昂保持忠诚,是一件耻辱。
就如达克乌斯所看到的那样,当凯恩之剑被泰瑞昂高举的那一刻,玛尔翰戴尔停了下来,马蹄重重踏地,昂首嘶鸣,将泰瑞昂从马鞍上狠狠地甩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引路石底部交汇处那坚硬而冰冷的岩石上。
“啊,一出好戏。”看着这一幕的达克乌斯用戏谑的语气感慨道。
泰瑞昂不甘示弱,很快便挣扎着站了起来,眼神赤红如火,凯恩之剑正朝玛尔翰戴尔猛然挥去。
但骏马轻轻一跃,姿态优雅,像山间灵风,已然躲过攻击,潇洒而去,给泰瑞昂留下了一个背影。
尽管泰瑞昂很生气,很愤怒,但他意识到,他永远也抓不到这匹马了,所以他停止了继续追赶,转而将所有注意力重新集中在泰格里斯身上。他脚下的岩石开始龟裂,晃动着,喷涌出阵阵仿佛蒸汽般的能量,扭曲着空间与能量的边界。
他不理会这些异象,他像一个即将坠入火海的执着者,摇摇晃晃地往前走,目光死死地盯着泰格里斯。
他早已被凯恩的愤怒所奴役,血液沸腾,意志扭曲,灵魂燃烧,心中充满着对兄弟的复仇渴望。
这时,达克乌斯的耳畔忽然传来一声尖叫,凄厉、高亢,像被雷霆劈中的灵魂,划破天地。
他先是一愣,随后却露出了一个无奈至极的笑容,“怎么又是你”的神情瞬间浮上脸庞,因为这道声音他实在太熟悉了。更令他无语的是,本该再也不会听到这道声音的他,居然在这里——在这个时空错乱、现实与幻象交织的大漩涡幻景中,又听到了。
他抬头望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朝那尖叫的源头挥手致意。
而地面上,混乱持续发酵,塞拉芬几乎就要抓住泰瑞昂的那一瞬——
可惜,那道尖啸打破了平衡,充满警告的力量如利刃刺穿空气,让泰瑞昂本能地转身。
他以近乎超自然的速度旋转身体,如同一团正在燃烧的愤怒火焰,猛然朝俯冲而来的黑龙冲去。在黑龙锋利的利爪试图抓住他之前,他一个翻滚躲了过去,动作干净利落得不可思议。
塞拉芬无需任何语言指令,她是那种能自行判断局势并迅速做出反应的存在。她侧身一倾,巨翼拍打风暴,从口中喷出一股致命的吐息。
紫色闪电骤然爆发,在她和她的骑手周围如雷霆咆哮,劈啪作响,划破鳞片与铠甲。
那是莫拉丝的咒语。
塞拉芬痛苦地尖叫,脖颈抽搐,身躯剧烈痉挛。她的双翼像破布般无力地收拢,在空中失控翻滚,最终重重坠落,撞向地面。
马雷基斯在最后一刻果断脱身,身形如鬼魅般跃起,在离泰瑞昂仅有一截之处稳稳落地,身形沉稳如山。
而塞拉芬则撞上了坚硬岩石,那一刻,脊椎断裂,双翼折断,鳞片与血肉被岩石撕裂得血肉模糊,战斗力尽失,沉默如一块被遗弃的雕像。
这一切让站在远处的达克乌斯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
马雷基斯轻盈落地,动作优雅,却也带着某种疲惫与倔强。他刚一转身,泰瑞昂就已近在咫尺,燃烧着凯恩诅咒的剑刃如雷霆贯空,直指他的咽喉。
战斗开始了。
“这算什么幻中幻”
达克乌斯能清晰地看到两个巨大的幻象正缓缓浮现于半空之中,其中一个身披火焰,面戴面具,气息炽热如太阳;另一个则如猛兽般咆哮,双手染满鲜血,身躯扭曲,气息残暴。
两者都在倾尽全部的怒火与力量,将他们的仇恨和意志融入每一次攻击与招架之间。
无数次的交锋与碰撞接连不断,任何语言、任何文辞都不足以还原这场对决的真实。
所有凡人的语言,都无法描绘出祂们攻击的速度有多迅猛,力道有多凶猛,也无法捕捉祂们在身负重伤时,依然奋力搏杀的意志有多么强悍与不屈。
相比阿苏焉和凯恩的对决,马雷基斯和泰瑞昂的对决就差了些火候,有点像小孩子过家家。
泰瑞昂的剑不断地挥舞,每一次都裹挟着凯恩的愤怒与疯狂;而马雷基斯的剑刃也丝毫不慢,每一次出招都冷酷、精准,带着压迫灵魂的气势。
然而,马雷基斯的左臂在战斗一开始便被彻底粉碎,若非柯泰克的技艺高超,若非午夜护甲在关键时刻抵挡了凯恩之剑的全力一击,那只手臂早已被彻底切断,甚至连带胸膛一并贯穿。
马雷基斯展开反击,挥剑直指泰瑞昂的咽喉。凯恩的化身及时闪避,避开这致命一击,但下巴却被剑锋撕开一道血痕,鲜血飞溅。
他们短暂地分开,又如两道流星般再次冲向彼此。
马雷基斯围绕圈盘旋,巧妙地将自己那尚且完好的身体一侧暴露在泰瑞昂的视野之中。而泰瑞昂则如猛兽般挥舞着手中的神剑,不断上下猛砍,意图从凤凰王防御中撕裂出一丝裂口。
这是一场不死不休的交战,是一场宿命与仇恨的碰撞,是一场象征整个精灵文明命运的较量。
每个人身上都被擦伤了十几处,血肉模糊,盔甲破损,鲜血像小溪一样顺着缝隙不断流出。空气中弥漫着灼热的铁锈味和魔法的灼烧气息,刀刃碰撞的声音中夹杂着一阵阵嘶嘶作响的能量回响,在战场的每一个角落回荡。
几个回合后,达克乌斯能明显感觉到,马雷基斯的四肢开始变得沉重,胸腔剧烈起伏,呼吸如风箱一般喘促。他知道那种疲敝不仅仅是身体,还有灵魂的疲惫。他也知道马雷基斯不能停下,也无法后退。
就像他知道的那样,马雷基斯决定重新发起进攻。
而泰瑞昂此刻如同凯恩的怒火化身,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迅捷至极,每一次招架都如预知未来般精准。他始终在下一击抵达前化解马雷基斯的攻势,似乎根本不存在任何破绽。
看着这一切的达克乌斯不禁摇头,他知道马雷基斯要输了,他知道剧本,他了解这场幻象的每一个细节,他熟知之前的魔法如何在不知不觉中让马雷基斯筋疲力尽。
马雷基斯的伤势太重了,远远超过他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他还可以再坚持一段时间,但这段时间,不足以改变什么。
他之所以还能站在战场上战斗,只是因为阿苏焉最后一丝残存的火尚未彻底熄灭——而正是这些残余的神力,给了他在这场宿命战役中与凯恩化身一搏的可能。
马雷基斯的第一击成功逼退了泰瑞昂一步,第二击更是势大力沉,直接命中了对方的头盔。剑锋几乎刺穿了泰瑞昂的头骨,但龙甲挡下了这致命一击,重击的回震从剑上传到手臂,让他那本就疲惫的身躯剧痛不止。
此时,达克乌斯的目光已经移开了两位战斗者,他不再专注于如小孩子过家家的交锋,他察觉到某个东西正在靠近,某个存在正悄无声息地移动。
他不需要确认,也无需多加猜测,他知道那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是谁。
是阿里斯。
或许,是时候换个视角了达克乌斯转身,毫不犹豫地朝阿里斯所在的方向走去。
那位拿着月之弓的精灵,正静静地站在一块引路石的阴影下,那里的光线模糊而冷漠。他的神情平静如水,目光凝视着战场中央,注视着两个艾纳瑞昂血脉间的生死较量。
而达克乌斯则直接穿过了阿里斯,站在阿里斯身后,再次望向还在交战的两人。
此时,战局突然发生了变化。
泰瑞昂变得更快了,他动作迅猛到几乎无法看清,利用凯恩之剑挡下了马雷基斯的攻击。那一瞬间,铁与火的力量猛烈交汇,伴随着刺耳的断裂声——马雷基斯的剑应声而断。
被砍断剑刃的剑柄从马雷基斯手中滑落,旋转着坠入地面。
马雷基斯快步后撤,试图拉开距离重整姿态。但泰瑞昂的追击几乎没有间隔,他的每一步都像影子般贴近,每一次出剑都狠厉如风暴。
下一击,泰瑞昂的剑准确命中马雷基斯的胸甲,撕裂了午夜护甲。
锋锐的神剑划破了马雷基斯那早已被烈火灼烧的胸膛,鲜血飞溅,他仰面朝天,喘息如风暴中破裂的帆布,艰难地吸入滚烫灼人的空气。黑色的血顺着破裂的盔甲不断流出,滴落在焦土与泥浆中,发出细微的嘶嘶声。
他跪倒在地,双手在血与尘埃中艰难摸索,想再次握住武器,哪怕那已不存在。
当泰瑞昂一步步走近时,马雷基斯仍旧手无寸铁,只有那断裂的剑柄,他口中咳出血沫,却仍挺直了腰背。
“我毫无遗憾!”
他咆哮着,声音如雷鸣般滚过战场,他高举那断裂的剑柄,对泰瑞昂发出最后的挑衅与嘲讽。
泰瑞昂没有立即出手,而是以一礼还之,他将剑柄抵住下巴,动作带着某种残酷的仪式感。
凯恩之剑缓缓举起,闪耀着猩红的光芒,带着碾碎一切的怒火与神威,在光与影之间划出一道死亡的弧线。
莫拉丝的笑声在战场上空回荡,那是一种几近狂喜的笑,残忍而扭曲。
然而……
那一击并没有落下。
在莫拉丝那残忍而冷酷的欢笑之下,达克乌斯静静地注视着阿里斯的动作,没有出声,没有惊讶,他看着影王缓缓将月之弓抬起,对准了正在高举神剑的泰瑞昂。
下一秒,弓弦响起——那声音极其清晰,仿佛割裂了空气,划破了时间本身。
一杆黑色的箭矢,如来自冥莱的审判之羽,从阴影中呼啸而出,速度之快,几乎没有人能看清它的轨迹。
泰瑞昂身形一震,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一步,那支箭,精准无比,毫厘不差地穿过了他胸甲上伊姆瑞克的星之骑枪曾经刺穿过的位置。
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凯恩之剑从他指间滑落,带着金属碰击岩地的清脆响声,宛如神明退位的钟声。他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哪怕只是一句,只是一个名字。但他什么也没能说出口,只有鲜血,从嘴角缓缓滑落。
就在那一刻,凯恩的疯狂从他那双猩红的眼中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痛苦、却也清醒的平静。在他漫长的疯狂中,他终于在最后时刻恢复了意识。
这是他成为凯恩化身后,第一次清醒过来。
然后,无言地,艾纳瑞昂的血脉,凯恩的化身侧身倒下,失去了生命。
没有咆哮,没有诅咒,只有沉默。
阿里斯没有犹豫,他射出了第二箭。那一箭同样迅疾,同样冷酷,如同是为了完成一场仪式的闭环。
箭矢准确命中了马雷基斯的后背,他的身体也随之倒下,如同泰瑞昂倒下的镜像,鲜血从致命伤中涌出,在空气中描绘出一道诡异的弧线。
“啊,达波q!”达克乌斯砸了砸嘴,对着完成这一切的阿里斯说道,可惜阿里斯听不到。
原本还在笑的莫拉丝突然发出一声绝望的长啸,那声音不像任何一个凡人发出的哭嚎,反而更像是一只濒死野兽的怒吼。
那是一种可怕的、无法形容的声音。
愤怒、沮丧、悲伤,所有的情绪混合在一起,激荡着战场的每一寸土地,她的叫声,似乎触及了某种黑暗而原始的存在。
就在这时,达克乌斯身前的阿里斯悄然离开了,不留一丝声响。而他顺着那声啸音望去,只见莫拉丝已然从飞马背上跃起,下一刻,莫拉丝手中爆发出一道如同星辰坠落般的紫色闪电,狠狠地击中了还在读条的泰格里斯。
那道闪电势如破竹,将泰格里斯整个人击得翻滚而出,他身体剧烈抽搐,鲜血从口鼻喷涌而出,落地时已经浑身是血。
而在这一刻,大地开始颤抖。
死亡之岛在悲鸣,在开裂,在崩塌。
但达克乌斯对此毫不在意,他没有去看倒下的泰格里斯,也没有理会四周崩塌的地壳和即将断裂的世界,他只静静地望着莫拉丝。
看着莫拉丝穿越翻腾的风墙,毫不犹豫地冲入大漩涡的中心。
黑暗飞马触碰到风墙的瞬间,被能量撕裂成灰飞,消失在时间与空间的交界处。
随后,达克乌斯就看不见进入漩涡中心的莫拉丝了,他的目光重新落在地面上,看着满身血污,呼吸急促的泰格里斯挣扎着爬起。
他时而看着泰格里斯,时而看向大漩涡,眼神深邃如渊。
他知道大漩涡里发生了什么,遗憾的是,他看不见那里面的景象。
但……这感觉其实不错。
毕竟,如果没有意外,他原本是永远无法亲身目睹这一切的。
现在,他看见了。
他不仅亲眼所见,还身临其境地体验到了这段传奇的最后章节。
呼啸的风在这一刻开始崩塌,旋涡的回音变得空洞而压迫。随着大漩涡自身剧烈收缩,它的核心也开始扭曲变形,裂口在冲撞中逐渐关闭。
忽然,一声巨大的吼叫划破天穹。
达克乌斯知道,这是色孽的怒吼,他甚至能感觉到这声音在空气中留下了震动与热浪。
不得不说,这声音……够劲,够浪!
大漩涡终于消散了,但地震依然持续不断。
整个岛屿在悲鸣,剧烈的震动从地底深处传来,带着某种世界终结的预兆。引路石隆隆作响,巨大的大理石板从侧面裂开,如被不可抗拒的力量撕裂。在死亡岛的边缘,海洋也不再沉默,原本已足够暴烈的海浪变得更加狂躁,在荒凉的海岸线上怒吼咆哮。
达克乌斯的目光平静地移动着,他看向了快步走到马雷基斯和泰瑞昂身旁的艾拉瑞丽,随后,他的视线缓缓地落在了陪伴着艾拉瑞丽的阿拉洛斯身上。
看了一眼阿拉洛斯后,他又转向了艾拉瑞丽,只见她半跪在马雷基斯身旁,身影在风中轻颤。
她的手指缓缓伸出,指尖触碰在马雷基斯背上那根黑色箭杆上。就在那一瞬间,奇异的一幕发生了,箭支突然崩解,化为一团由树种组成的细云。
那些种子在空中飘浮,在光线下,它们如游丝般轻盈,跳跃着金色与翠绿的微光。随后,风起了,将这片细云轻轻吹散,飘落在周围的岩石之上。
种子落地,钻入裂缝,汲取着大地残存的温暖,而艾拉瑞丽的存在,本身就是这些种子所需的全部养分。
几秒钟的时间里,数十年的生长被强行压缩,一棵棵橡树嫩芽破土而出,枝叶飞快舒展,很快,一片纤细却壮丽的橡树林便矗立在死亡岛的中心,如同献给逝者的纪念碑。
马雷基斯的拳头随着森林的生长而一紧再松,他没有动,也无法动,只能任由这片森林在自己周围蔓延。
随后艾拉瑞丽不再看马雷基斯,而是一言不发地跪倒在泰瑞昂身旁的尘土中,身上的长袍被鲜血和灰尘沾染,但她的动作依然优雅、坚定。
达克乌斯注视着她,看见一滴泪水从永恒女王苍白的脸颊滑落,那泪水如水晶般纯粹,轻轻地落在泰瑞昂的额头上。
死亡之后,泰瑞昂脸上所有的恶意与残忍都已消退,那扭曲的表情褪去,他的五官重新变得柔和,宛若过去那个曾为奥苏安带来希望与荣耀的柯思奎之龙。
地面再次剧烈震动,这一次比之前更加猛烈,更加沉重,像是整个世界在哀号。
在永恒女王跪下的地方不远,一块引路石突然塌陷,灰尘和碎石弥漫了整片空气。原本矗立着的岩柱轰然倒塌,崩裂的残骸被沸腾的白色海水吞噬。
马雷基斯终于苏醒,他喘着粗气,勉强支撑着自己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伤口鲜血喷涌而出,滴落在湿漉漉的岩石上,迅速被海风吹干。
没有人上前帮他,也没有人试图接近他。
达克乌斯也只是冷眼旁观,毫无援手的意图,因为这是幻象,身临其境的幻象。
箭杆虽然已被艾拉瑞丽的触碰转化为种子,但箭尖依然留在体内,卡在马雷基斯那颗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附近。然而,这对传奇耐烧王——马雷基斯来说,这点痛苦根本算不得什么,他的痛苦太多了,反倒让他对此麻木了。
想到这里,达克乌斯忍不住笑了。
下一刻,马雷基斯伸出右手,去触碰凯恩之剑。它静静地躺在地上,就在泰瑞昂松手之后掉落的地方,仿佛仍在等待下一任主人。
永恒女王在这瞬间终于反应过来,意识到了马雷基斯的意图,她惊慌失措地大喊一声,急速向前冲去想要阻止。
阿拉洛斯听见女王的呼喊,也立刻迈步冲上前,但他们都来不及了。
马雷基斯的右手紧紧握住了凯恩之剑的剑柄,这一刻,他仰天怒吼,发出胜利的呐喊,像是宣告某种宿命的终结,也像是一场个人战役的彻底胜利。
看着这一幕,达克乌斯砸了砸嘴,这算不算是……达成成就
马雷基斯,最终还是拿起了凯恩之剑
很长一段时间里,马雷基斯就这样站在那里,孤独地矗立在翻腾的海浪与倒塌的废墟之间。他的右手紧握剑柄,左手压住刀背,姿态庄严而古老,像是某位即将消逝的神祇。
“除了钢铁什么也没有!只是金属,仅此而已。”
说完这句话,他毫无眷恋地转身,将那柄满载着毁灭与神性的凯恩之剑,猛地掷入翻腾的海水之中。
霎时间,海面炸起一道幽暗的光芒,然后,那柄剑沉入了深海,消失无踪。
随着凯恩之剑的消失,死亡岛再次剧烈震颤。参差不齐的岩石从地面裂开,引路石纷纷崩塌,沉入那翻滚如沸的海水之中。
整座岛屿,开始一块块、一寸一寸地沉入海中,仿佛在进行最后的谢幕。
“你有事要做,去拯救我们的人民。”马雷基斯对艾拉瑞丽低声说道,声音里没有命令,没有乞求,只有疲惫的坦然,他瞥了一眼地上的泰瑞昂,“你知道吗,他真的和我父亲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说完这句话,他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脚步虚浮。伤势和失血让他几近崩溃,他的身体再也无法承受。他摇晃着,像一棵被风折断的枯树,最终重重地倒在地上。
“你好。”
场景定格了,一道声音出现在达克乌斯的耳畔,他冷漠地回应道,语气冰冷如铁。
“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