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风恋云 作品
26. 饭团
莫名发觉面前的男人很眼熟,一时又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廖驰之半天不吭声,一直背对着他的董糯眸色微闪,用眼角的余光望了一眼程鹭寻,她攥着他衣袖的手加了些力道。
也不知是因为他刚刚那句话,还是因为当下尴尬的气氛,董糯心跳一直打鼓,慌乱得有些喘不过气。
程鹭寻玩味般地扯了扯唇角。
“走吧。”
这时,廖驰之终于想起来这个人是谁。
校庆的座上宾。
在校庆活动上,他远远地见过程鹭寻。
廖驰之没想到自己刚刚把人家妻子错认成心上人,脊背一挺,猛地一鞠躬。
“程先生,你好。”
程鹭寻嗯了一声。
廖驰之转身就往山上走,边走边回头解释:
“刚刚认错了人了,我再去找找。”
“……”
短短两分钟的状况,让董糯有些暴汗淋漓,攥着程鹭寻衣袖的手渐渐松开。
不知道该说什么,道谢不是,道歉也不是,干脆不吭声。
两个人之间一时便弥漫着沉默。
董糯没什么想说的,程鹭寻不紧不慢地跟着她走进一处凉亭,认真思考了下,他低声建议:
“你不喜欢他,可以委婉拒绝他,也可以直接告诉他原因,不要把人当猴耍。”
“我哪耍他了。”
程鹭寻:“他这不就像猴子一样,山上四处找你么?”
“只能怪他选择告白的时机太不好了。”
董糯理直气壮,心头却浮出一些愧疚。
“行吧,我这就发微信,跟他道歉,叫他别找了。”
“你有他微信?”
“有的。校庆那时就认识了,这周院长又举行了新生老生见面会,然后他这个外系的学生也参加了。”
董糯坐到凉亭的一角,掏出手机,指尖快速打字。
廖驰之那边也很快回了信息,表示下次再相约爬山,接着,董糯遮住手机屏幕,删删写写了半晌,才回复完毕。
程鹭寻:“……”
董糯倒是松了口气。
看来廖驰之真的以为认错人了。
尽管已经安全,她还是忍着闷热,没有摘下防晒脸基尼,只是静静地坐在石凳上歇凉。
同在半山凉亭歇脚的,还有几个登山客。
这伙人似乎互相也不认识,萍水相逢地聊起来。
热聊时,有个女生拿着一盒点心,目光朝这边看,模样有些腼腆:
“我包了些寿司。”
一个男登山客连忙站起:“我尝尝。”
女生抿着唇笑,把食盒递过去:“我平常有空就喜欢捏些饭团。”
凉亭里响起一片夸赞声:“人美,厨艺好,这样的女子不得了。”
董糯顺势看过去。
那女生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化了淡妆,唇色浅浅的,面容秀丽出彩。
她小声地谦虚道:“饭团其实很简单,一点不麻烦。”
说完,那女生注意到站在亭子外的程鹭寻,目光定了两秒,很快就挪开,说话声音低下去:“寿司光有卖相,味道还不够好,给各位献丑了。”
几个男士纷纷摆手点赞:“特别好吃。”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董糯为自己的“陨石”饭团感到惭愧,视线移到了程鹭寻身上,发现他此时的神色寡淡,一直颔首看手机,默了半天。
董糯用微信问程鹭寻:
【你饿吗,想不想吃糯米饭团?】
“对面有个姑娘”这一句话还没写完,董糯就收到了他的回复:
【你早上做的饭团剩下了?】
董糯删掉原来的句子,重新打字:
【我做的饭团已经吃掉了。饭团捏得太紧,而且凉了以后好硬,幸好没做给你吃。】
程鹭寻:【有这么难吃?】
董糯盯着手机屏幕,捉摸不透他这话的语气到底是好奇、还是安慰、亦或是庆幸?
董糯自嘲了一句:
【挺好吃,差点没噎死我。】
程鹭寻:“……”
他没再回消息,抬手把一瓶依云矿泉水拧开,推到董糯面前的石桌上,用指节在石桌上敲了两下。
“喝水。”
董糯一开始没拿那瓶依云,好几分钟之后,才悄悄喝了一口。
这次爬山,她只带了饭团没带水,犹记得,程鹭寻早上出门正好带了这瓶水,至始至终都没喝过。
董糯喝了半瓶水,把依云又放回原位,余光恰好注意到,先才分寿司的女生又往这边看,看的却不是她。
董糯循着她的目光——
果然看的是程鹭寻。
本以为偶然而已。但接着,董糯看到她三番两次地看过来。
不知是不经意,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董糯垂下眼,捧着手机:
【刚刚我发微信是想提醒你,亭子那边有个姑娘做了寿司,而且一直偷看你,有感觉到吗?】
【……】
程鹭寻无语,直接起身走了。
董糯继续坐了半分钟,也不敢多待,担心又遇上廖驰之。
她拾阶而下时,程鹭寻已经走了一小段路,在不远处放缓了步子。
他一袭黑衣黑裤,风一吹,宽松的冲锋衣贴在身上,勾勒出他劲瘦的腰。再往下,是修长笔直的大长腿。
只这么一个背影,就十分的赏心悦目。
董糯加快脚步。
可就在这时,不知从哪跑出个女生赶到他的面前,脸颊红润,带着羞怯的笑意。
是刚才分享寿司的那个女生。
此时仅她一个人赶上来,其他登山客还留在原地。
“你、你好。”
寿司女走到程鹭寻旁边,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
“我最近来天渡山玩,经常遇到你。”
女生说着话,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很明显,是来跟他要联系方式的。
程鹭寻怔了怔,拧开矿泉水的盖子,仰头喝了一口。
像是暗示着拒绝。
此时,狭窄的台阶上有几个挑夫往上走,肩膀还挑了一堆东西,不小心撞到了寿司女。
寿司女则有意无意地,就势扑向程鹭寻怀里,距离瞬间拉进时,程鹭寻猛地抬手,将依云水瓶抵着对方肩膀,把人推开了。
“我今天不是一个人爬山。”
董糯已经走近,来不及转向,只能硬着头皮,从俩人旁边经过,假装路人甲。
寿司女再次开口,语气带着几分不好意思,问程鹭寻:
“你很喜欢爬山吧,我在这里遇到你大概五六回了,下次爬山,能不能一起?”
听着这句毫无意外的询问,程鹭寻眼睛却一直锁在董糯身上,当双方即将错身而过时,他别过头,对着寿司女孩说:
“能不能一起,你问她。”
话音落下,寿司女的神色一愣,本能地看向正好从旁边经过的董糯。
寿司女瞬间意识到自己搭讪了一个有主的男人。
气氛顿时变得微妙,女生的表情很尴尬。
董糯心里七上八下,目光闪烁,没太理解程鹭寻的意思。
他不喜欢对方,直接拒绝就好了,干嘛把她拉上。
她这个挡箭牌,很好用吗。
董糯冲着寿司女孩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回答程鹭寻的话时,她变得有些语无伦次:
“你们下次一起爬山吧!猴子也约了我爬山,可以让他加入我们……哦不对不是猴子,是廖驰之。”
廖驰之这名字一听就是个男的。
寿司女的目光在董糯和程鹭寻之间流转,有些疑惑:
“你们不是一对儿吗?”
“算也不算。我们是一种很新的开房婚姻。”
董糯嘴瓢得突然,汗流至踵地紧急纠正:
“开放婚姻!!!不是开房!是开放!”
“……”
音量和字眼都过于震撼,仿佛用喇叭在山林里扩了音,跟前这两人都没反应过来,也没有任何声音,一时间,这奇怪的气氛上升到了顶点。
程鹭寻敛了敛唇角,依然没说话。
寿司女孩或许完全没想到大帅哥竟然英年早婚了,她略略心死,手机无声无息地放回了兜里。
董糯偷瞧了一眼程鹭寻,然后双手抱着包包,忐忑立在那里,做一个安静的挡箭牌。
程鹭寻神色随意,顺着董糯的话说:
“开放婚姻不耽误开房,上周在酒店大堂就被抓了。”
他说的是偶遇丁珍豆的那次。
但是,话里没有主语人称,这就更让人好奇了,到底是谁抓了谁在开房。
总之就,蛮开放的婚姻模式。
没等董糯再解释什么,寿司女孩就匆忙跑开了,勉强留下一句:
“抱歉,打扰了。”
剩下两个人站在原地。
又过了几秒,程鹭寻撇头看向董糯,悠悠地问:
“看来,你挺喜欢开房?”
“……”
他的调侃,看似是发问,却更像是发刀子。
董糯结结巴巴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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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故意越描越黑,是你让她来问我的,我能说什么呢,只能欢迎一起爬山咯。”
“所以,你把姓廖的扯进来,因为你真的答应了他一起爬山。”
程鹭寻似乎笑了一笑。
董糯这回与他面对面,依旧听不出他话里的语气,不确定这是问句,还是陈述句。
难道说,他期待一男二女;
结果被她搞成了两男两女……
她紧张得拿过他手里的依云水瓶,刚要拧开瓶盖,才猛然想起来,他刚刚喝过这瓶水。
虽然并没有直接对着瓶口喝,但是……
董糯又默默地拧上瓶盖,情急之中没对准瓶口,水瓶从手里滑掉,泼了些水在衣服上。
“duang”的一声,水瓶摔在了草地里。
她嫌弃瓶口。
正好他也嫌弃瓶底,瓶子底曾抵过寿司女孩的肩膀。
程鹭寻弯腰捡起水瓶,随手扔进垃圾桶。
下山路上,一旁的野花野草都变得死气沉沉的。
董糯不敢再说话,打开包包,摸出纸巾擦了擦衣服的水渍,接着又摸出手机看看时间。
最后意外地,从包里摸到一盒巧克力。
是校庆那天在机场,她给哭闹的小萌娃买的,没赶上车,巧克力就一直躺在包包的小兜里。
她拆开盒子,递了一块给程鹭寻:
“给。”
程鹭寻不接,眉心微蹙。
“哄人呢。”
见他不吃,董糯便把包装纸撕开,递到他唇边:
“喏。”
程鹭寻顿了下,就着她的手,低头把巧克力含进嘴里。
她赶紧把糖纸捏在了手心。
举动是过于亲昵了,毕竟,董糯不希望回去的路上一直这么沉闷。
她问:“好吃吗?”
程鹭寻:“比你做的饭团还要难吃。”
董糯:?
“你又没吃过我做的饭团,怎么比较出来的。”
“早上看着你捏饭团的样子,就知道不好吃。”
程鹭寻轻嗤。
董糯:“……”
既然知道不好吃,早上还看了那么久。
孩子其实馋哭了吧。
不过呢,饭团味道真的一言难尽。
董糯讪讪解释:“早上没做你那份早餐,是因为我怕你吃坏了身体,所以就故意没做,不是我情商低。”
程鹭寻抿了抿口中的巧克力,神色莫测,评了句:
“你挺善良啊。”
董糯谦虚:“也没有啦。新手厨师先去‘毒害’同学,以后熟练了,再来‘毒害’你。”
“谢谢。”
这句感谢是发自内心的。
继续走了几步,董糯手机突然响了。
廖驰之打来的。
董糯谨慎地按下接听键。
“喂……不好意思,一开始并不知道你在山上等我……下周爬山?我在微信上已经告诉过你了,爬山好累,你还是约别人吧……”
拒绝得很明显了,再追就不对了。
董糯匆匆挂断电话,继续下山。
走着走着,发觉有点饿,她勉强吃了一小块巧克力,作罢。
“知道这盒巧克力为什么存了四个月还没吃掉吗,它被遗忘在包里的原因就是,我从小就不爱吃巧克力。喏,这盒都给你吧,放心还有几天才过期。”
“谢谢。”
他说。
这句道谢明显是违心的,却让董糯没来由的觉得,程鹭寻这一次的“谢谢”仿佛比前面那个“谢谢”心情好一点。
程鹭寻那张脸上仍旧是面无表情的寡淡,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董糯又怀疑自己听错了。
正想着心事,她忽地没走稳,一只脚从石阶滑到了松泥上。
脚踝一崴,钻心的疼。
董糯抬眼,猛地对上一双冷淡的眸子,如终年云雾缭绕的山林里,那深不见底的寒潭幽泉。
她在他的眸子里看见窘迫无措的自己。
默了默,程鹭寻背对着,站在她前面的下一个台阶。
“上来。”
董糯疼得脑子迟钝了,没反应过来。
“啊?”
他又重复了遍,“上来。”
“呃……”
董糯纠结着要不要趴到他背上。
“我怕一语成谶。之前我瞎说过,‘山路不方便,俩人同时摔下去怎么办’,我挺重的,还是不要背了。”
程鹭寻上下扫她一通,细胳膊细腿,也不知是重在哪儿了。
他还是那句:
“摔了,我在下面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