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寿 作品

97. 你长得也没他好看

    皇宫看似宏伟壮观,其实是最藏不住消息的地方。


    燕熹回来后,救太子有功,本该是一片赞扬之声,可是崔仲儒对他的反水,明显是怒不可遏,早朝之上,与他无任何眼神接触,甚至于当众反驳他,字字如刀。


    在反水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会惹怒林玉山和崔仲儒,所以,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他做好了面对的准备。


    果不其然,没过几天,与救太子的赞扬之声一道传出来的,就是关于他身世的传言,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没有人想过他居然是前任左相林言璋的儿子,更让人觉得龌龊的事,他的娘亲身份低贱不堪,这样的人比下九流还下九流,怎么能入朝为官呢?


    自他回庚禹城开始,这样的谣言就已经开始在宫外蔓延好几天了,并且速度极快的传进了宫内,人人看他的眼神,都像是在看最肮脏的东西,以往那些觉得他有才华的人,如今对他是避之不及。


    从名门望族到宫女太监,每一个人的眼神,都像是在剐了他。


    余旧已经气的险些要动手,都被燕熹制止了,不论这个秘密是林玉山自己暴露出来的,还是崔仲儒,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看皇帝的意思,他才立功救了太子,护住了国本,到底该赏该罚?


    只是这背后之人倒是不傻,没有把他认林玉山为义父的事情抖出来,否则,秘密养一个义子入朝堂,林玉山的居心皇帝也会怀疑。


    当所有人都以为皇帝会追究他隐瞒身份入朝堂时,皇帝却下旨,燕熹救太子有功,且裕北之行献出良策,解了灾区的燃眉之急,再加上之前出行巫鸣谷一案,三功并赏,居然封了他为当朝的左相。


    朝中局势顺间颠覆,议论他的声音也在,却又不敢明目张胆。


    接旨的时候,燕熹笑的极为讽刺。


    看来,皇帝想要以他为兵器对抗世家,也就是说,这剩下的大世家,他要开始一个个的对付了,谁也不能避免,皇权受世家掣肘的时间太久了,风有川早就想改变这个局面了。


    他要在朝中培养自己的势力,所以燕熹很荣幸,他是第一个。


    从御史台出来后,燕熹正面对上了林玉山,他的脸色相较于之前貌似是更白了一些,原本以为这些关于燕熹的过往被揭开,会让他跌入泥潭,可是没想到,皇帝会在这个时候成为了燕熹最强有力的后盾。


    身份被揭露,他反而升官了。


    如此一来,下一步就该轮到燕熹还击了,那些被他夺去的寒鸦卫的尸首,一旦被皇帝知道,后果是什么,他不敢想。


    林玉山面容僵硬的伸手拉住他的胳膊:“燕大人,倒是要先恭喜大人升官了。”


    燕熹礼貌的颔首微笑:“多谢车府令大人,本官还有事,先行一步。”


    “燕熹!”林玉山焦急的低喝一声。


    如今的燕熹,与当初那个从老槐村口捡的小孩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他根本控制不住他,林玉山似乎想为自己争取一点机会,他压低本就尖利的嗓音:“燕熹,我好歹养你一场,你非得如此吗?你我的关系,义父可没有暴露,也算是对你的仁慈!”


    “那是对我仁慈吗?那是对你自己仁慈。”


    他毫不客气的抽出自己的手臂,像是嫌脏一般拍了拍,倘若他们的关系真被抖出来,林玉山会被皇帝怀疑居心,而燕熹只是会再加上一个耻辱的出身而已。


    毕竟一个太监秘密的培养义子,还费尽心机的把他送进朝堂,眼下又得了左相之位,地位水涨船高,二人若是里应外合……


    这太监也是其心可诛啊。


    林玉山那双如毒蝎一般的眼眸死死的盯着燕熹,眸中红血丝遍布,半晌后,又不得已挤出生硬的笑意,有些事情,他也不敢赌。


    “既如此,你为何不向陛下揭发我二人的关系?岂不是会让我死的更快?”


    他掌管皇帝的寒鸦卫,一旦被皇帝起疑心,自然离死也不远了,可是他不懂,燕熹为何不说?


    燕熹理了理被他抓皱的袖子,施施然道:“你嫌弃自己太监的身份,同样的,我也觉得脏。”


    他也不想把他和自己的关系暴露,而根本原因是因为觉得他脏。


    这话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的刺进了林玉山的内心,将他心中最阴暗的地方给挖出来暴晒,他目眦欲裂,咬牙切齿:“燕熹,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没把握,你一定会后悔的。”


    燕熹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扬长而去。


    尤辜雪告假在家修养几天,脚现在离了拐杖也能走了,只是一瘸一拐的不是特别的灵活,但起码能上班了。


    当她瘸进刑部时,陶恪行告诉她,陛下对于太子被刺一事格外的重视,纵使那些匪寇已经散了,他也要抓些人回来,势必要进行追根问底,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


    而这抓人审问的活计,就到了陶恪行的手里,他又素来觉得这丫头伶俐,便想带着她一起行事。


    眼神瞥见了那边已经少言寡语的刘易学,陶恪行那老顽童的本性遮不住,非要仰头喊一声:“尚书大人,太子被刺一事,下官要带着这丫头一起办。”


    刘易学被喊的身体一哆嗦,转头看见尤辜雪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他的瞳孔骤缩,这是极为恐惧的表现。


    燕熹到底对他做了什么,把人吓成这样?


    甩开这些思绪,尤辜雪在整理卷宗时,身边的那些大人们又开始窃窃私语,而她的细听之下,才知道,燕熹的过往居然让人给抖了出来,现在是传遍了大街小巷,她心里咯噔一声,脸色煞白。


    这不是在逼着人黑化吗?


    又他妈谁干的好事?


    她放下手头上的活,一阵残风一样,又一瘸一拐的出了刑部。


    燕熹的黑化值本来就高,为了降低黑化值,她就像是渡魔一样,一层层的把他的泥垢擦干净,而在这个过程里,让她觉得最欣喜的是,他的内里其实还算干净。


    从前只在书上了解这个人,有些片面,包括后来的御史大狱初见,燕熹对她而言,都是一个处于随时犯罪的危险分子。


    可是相处下来之后,她发现根本不是这样,他只是在不该承受恶意的年纪,承受了太多的恶意,险些将他淹死,以至于他不敢良善,用恶意去揣测所有人的出发点,本质上也是为了自我保护。


    其实现在想想这一切都有迹可循,如果燕熹真是一个坏到骨子里的人,他的身边不会容得下余旧这样赤忱的人,也不会对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救助。


    现在燕熹的黑化值还没有上升,不代表他后面不会,万一一个想不开,再给她长个一万黑化值,真的,她的血压会喷上太空,浇灭太阳,让世界跟她一起陷入黑暗。


    她赶路赶的急,没有注意到路上的小石子,伤脚被硌了一下,尤辜雪痛呼一声,差点没站住时,身边出现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胳膊。


    “尤司执,这么急匆匆的去哪?”


    尤辜雪抬头看去,扶她的人居然是风灵兕,他的左臂还有些白布,显然是先前掉下马,没有恢复好。


    她赶紧立好身子,对他恭敬的行礼:“下官见过五殿下。”


    风灵兕生着一双桃花眼,容貌颇具特色,在皇子中也好辨认,他收回手,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这丫头自从当上司执以后,一直是朝中臣子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以往也只是听听,心里却觉得女儿家这样抛头露面的不好,很是鄙夷。


    直到洛城太子受袭那一次,这女子一袭红衣,驾马而来,有着不同于其他闺阁女子的灵气,衣袂扫过眼前的景象,让他记忆深刻。


    崔仲儒也和他强调过,如今的尤家不能小觑,周家被灭后,白家深的圣心,尤白两家交好,再加上太子与尤家又有渊源,怎么看尤家都是他们继续要除掉的障碍。


    可是尤旬在党争这一块,从来也不明确站队,所以,崔仲儒才没有着急对尤家下手,况且,尤家女儿多,白家再想与尤家联姻,那也只能娶一个。


    崔仲儒建议他可以从尤家的女儿里下手,若能与他们联姻,也是一个化敌为友的良策。


    眼瞧着他一直盯着自己发呆,那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货物一般,让她浑身心的不舒服,但碍于他是皇子,尤辜雪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只能出声询问:“殿下,您还有事吗?要无事下官就先忙了。”


    “尤司执是要去寻燕大人吗?”


    尤辜雪没有细品到他话里的不屑,很直白的承认了:“对,我看殿下是从御史台的方向来的,燕大人在那吗?”


    本来只是一句简单的询问,却没成想风灵兕的脸上满是嫌恶的神情,他的拇指摩挲着手中的碧玉佛珠串,一副像是在给尤辜雪忠告的样子。


    “尤司执还去找他做什么?燕大人的那些个秘事,让人津津乐道了这许多天,尤司执是没有听到吗?”


    尤辜雪的眼神在这一刻冷了下来,方才的恭敬之态一扫全无,她的声音宛如淬了冰一般:“我知道啊,所以呢?”


    被她的反问愣住了,她这个反应倒是和其他人不一样,风灵兕的指尖掐过一颗颗佛珠,姿态矜贵,可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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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话却实在是配不上他的这副皮囊。


    “尤司执是没有听完全吧?燕熹是一个被罪臣林言璋扫地出门的弃子,他的母亲更是连娼妓都不如,这样的人根本连科考的资格都没有,更何况入朝为官呢?”


    说完这些,他还没有忘记自己要讨好尤家的本意,顺带夸了一下尤辜雪:“尤司执虽为女子,却与寻常那些只会争风吃醋的女子不同,不仅是世家嫡女,更是能成为我大雎朝第一位女官,还是少与那样的人来往的好。”


    风灵兕说的投入,丝毫没有注意到尤辜雪已经冷若寒霜的脸色,他只觉得,先前没有怎么注意过这女子,只是一味的觉得她鲁莽,而今细看,才惊觉,这女子的样貌也是上乘,尤其是那一双灵气的眸子,从不畏缩,胆大得很。


    余光撇见她脸颊上垂落的发丝,风灵兕颇为暧昧的伸出手,想要替她顺一下:“你和我,才是同一种人。”


    可手还没有碰上,便被她毫不客气的打开。


    风灵兕神情愕然。


    她拒绝了他?


    “殿下,你口口声声说讨厌争风吃醋的女子,却又在我的面前嚼舌根,这行为与那些争风吃醋的女子有什么不同?”


    风灵兕拧眉,脸色难看:“你说什么?”


    尤辜雪缓了缓站着发麻的脚,接着道:“你运气好,生在皇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有最好的师父教你,识得这天底下的大道理,知道天圆地方,那是你聪明吗?不,那本来就是你该有的水平,你就该知道这些,就该如此。”


    “而燕熹的出身不如你,他没有师父,没有娘亲,没有家族,这样的人却可以在如今的朝堂与你面对面的共事,你见了面,还得喊一声燕大人,五殿下,我要是你,应该感到羞愧才对。”


    风灵兕从小到大,哪个教他的师父不夸他聪慧灵敏,而如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居然拿他和一个妓女之子做比较,还将他贬低的不如一个妓女之子,他的脸色一阵青红,正欲开口反驳,又被尤辜雪连珠炮弹似的话给堵了回去。


    “燕熹的书房里拢共有上千本书,每一本他都翻看到书页变了颜色,每一本都有自己的注释,每一本他都烂熟于心。”话锋一转,尤辜雪有些讥讽的看他,“五殿下在这皇宫之中锦衣玉食的养大,书籍应当是什么都不缺的,敢问殿下,读完了吗?”


    风灵兕鲜少的被气到咬牙切齿,这皇宫里的书籍,起码有几万本,从出生开始看也不可能看得完,这丫头是疯了吗?


    “那他的出身也是卑贱不堪的,足以让天下人耻笑。”


    尤辜雪笑了,那笑意里有一种不想跟傻子计较的感觉,她好整以暇的双手环胸:“殿下,你也只能去攻击他的出身,除去出身,你哪一点都比不过他。”


    话及此处,她仔细的审视了一下他的脸:“你长得也没他好看。”


    “……”


    自古以来,评论长相,永远是最戳人肺管子,风灵兕第一次与这丫头说话,眼下就被气的面红耳赤,差一点头发就要站起来了。


    “尤司执,敢诋毁皇子,你该当何罪?”


    “少上纲上线的。”尤辜雪在他要耍身份威风时,给他浇了一盆冷水,“那你诋毁当朝左相,我也可以治你的罪。”


    “你!”


    燕熹的出身曝光后,皇帝主动给他升的官,这说明皇帝不在乎,他要是现场诋毁燕熹,也就是质疑皇帝的决策,尤辜雪不相信他有那么大的胆子。


    当然,也感谢燕熹,升官升的真是及时。


    不想在这里跟他浪费时间,她还要找人,听他在这里又扯什么身份论,都脏了耳朵。


    尤辜雪走了没两步,又转身道:“哦对了,其实换个方向想一想,民间像燕熹这样的人应该有很多,若是这些人都能被发掘为大雎所用,我朝何愁不能千秋万代?”


    她一遍倒退走,一遍大声道:“殿下,英雄各有见,何必问出处,大家几十年后,都是一抔黃土,风一吹,该散还得散。”


    绯红色的身影越走越远,丝毫不顾及面孔都气的扭曲的风灵兕,那条被燕熹恶意针对而导致的断臂,明明好的大差不差了,可还是疼的很,骨头缝里都渗着疼。


    朱红色的宫墙后有着一颗参天的银杏树,只是天气愈发的冷,枯叶凋零,冷风袭来,树枝摇晃,将树上仅剩的那片叶子吹落。


    金色的叶子上下摇摆,来回飘摇不定,身世浮沉,却在半空中落入了掌心,燕熹稳稳的托住了它。


    她的话,比封他为左相的圣旨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