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气流颠簸，孙明扶住座椅。这些人确实罪有应得，并无冤情。说得难听些，他们连怨恨自己的资格都没有。
而那些七品以上的将领，都是人精。孙明不判，夏亮青也会判。王明德和虎威听说是巡察任务就避嫌而去，足见他们早已看透局势。
“要一个前途无量的天才军农使，还是要一群腐朽堕落的将领？”孙明轻声自语，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秦然的出现更是化解了许多隐患。他直接与夏亮青对话，而非持大巡察使令的孙明，这是在刻意淡化孙明的影响。
那一幕仿佛还在眼前：秦然威严的身影，冰冷的金剑人头。
“亲自动手杀人，是为了替我分担压力啊。”孙明望向窗外掠过的云层。夏亮青心领神会，没有再把他推到前面。
所以秦然一出现，孙明便一言不发，行礼退下。在外人看来，他不过是走个流程罢了。想到这里，孙明不禁摇头。
“若是个愣头青，以为掌握了生杀大权就敢在武侯面前逞威风”孙明眼中闪过一丝讥讽，“那才是真正的蠢材。”
飞舟穿过一片浓云，舱内光线忽明忽暗。再怎么冠冕堂皇，那种场合都不该开口。战界若要求新兵硬刚武侯才给高评价，那才是不合情理。
从判决中展现态度已经足够，再多就显得过了。孙明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最令他担心的是秦然会用特权赦免罪犯，那就意味着他与朝廷整顿之风相悖。
若秦然心胸狭隘，这次不问而斩，必遭他记恨。但他来了却没有赦免，说明他能看清朝廷用意，知道整顿边军是大势所趋。
“而且对我视而不见，企图弱化我的存在感，方便我日后行事。”孙明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主将都表态支持，其他人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更何况还是秦然亲手行刑。这位主将不仅对别人严格，对自己也同样严苛。
飞舟开始降低高度，远处已能看到泰宁府的轮廓。孙明打开玉镜，第一环任务的评价已经显示：
【第一环任务"巡察天威军"已结束。】
【战界评价：甲上】
“果然如此。”孙明轻笑一声，随即看向第二环任务的内容。
【第二环军务："泰宁府诸庙"】
【地点：泰宁府】
看完任务描述，孙明眉头紧锁。此事的难办程度，远超巡察天威军。因为这涉及大宋的暗神制度。
暗神制是气运王朝的根基所在。逝后接受供奉，阴魂永存，与国同休，是所有官员的终极追求。这早已超越了名垂青史的范畴。
飞舟缓缓降落。暗神只要香火不断，国朝不灭，就能永远存在。无异于另类的永生！
封侯拜将对强者而言并不难，但能被册封暗神，享万世香火，是最诱人的奖赏。因为在这个时代，人们普遍认为死亡并非终结，被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
“连暗神制都想动，明帝的野心还真不小。”孙明站在飞舟门前，望着泰宁府繁华的街景，心中暗自感叹。
冥神的席位有限，不能一直随意加封。从太祖到德帝再到明帝，册封的暗神越来越多，标准与日俱增。
街道上香火缭绕，庙宇钟鼓声声。孙明走在石板路上，看着来往的香客，想起了前世暗神制崩坏时的场景。那些泥菩萨纷纷跳下神坛，变成凶神恶煞，逼迫民众膜拜各路神明。
追风舟继续在云层中穿梭，朝着泰宁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孙明站在船头，任由冷风吹拂面庞。雨水打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
“这鬼天气，”虎威一边操控着飞舟，一边咒骂道，“雨下得跟瓢泼似的，再这样下去，怕是要误了时辰。”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继续道：“你好歹是个农政官，就不能让这雨停一停？”
“一府之地的雨数，岂是说改就能改的？”孙明转过身，看着满脸不耐的虎威，“况且这是边境重地，天象变化牵一发而动全身。我要是敢乱来，兵部的大刀可不认人。”
虎威撇了撇嘴，不再说话。飞舟继续在风雨中前行，偶尔遇到气流颠簸，整个船身都会剧烈摇晃。
“说起来，”虎威忽然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好奇，“我一直想问，战界怎么给你派了这么个任务？连幽冥司的事都要管。”
孙明沉默片刻，目光投向远方：“七品之境，不唯司农。任何门派均能召唤神明，这或许是在为我日后封官做准备。”
“请神？”虎威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来，“我也请过两次，一次是定命君，一次是天罡大君。”
“代价如何？”
“那可不小，”虎威笑着摇头，“第二次请天罡大君时，我付出了五成精血。那一次啊，怕是折寿十年。后来虽然去玄天观注寿，搞不清弥补了几分。”
孙明没有接话。请神之事，说到底就是在与死神赌命。尤其是武者请神，往往都是生死关头，不得已而为之。
雨势渐小，飞舟穿过云层，泰宁府的轮廓逐渐清晰。城中灯火通明，在夜色中宛如一颗明珠。
孙明先去农政监报到，随后便收到了府城玄天观的回复。当他看到名单上“司煜勇”三个字时，眸光微动。
又是一个熟人。不，应该说是一个未来的狠人。
此人日后位极人臣，更是一手策划了“毁宗弃庙”之策。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第二日清晨，司煜勇亲自来接。这位未来的宰相，此时不过三十出头，一袭青衫，举手投足间带着几分傲气。
“孙大人一路可还顺遂？”司煜勇拱手行礼，目光却在孙明身上打量。
“托司大人的福，一切都好。”孙明还礼，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
“为啥孙大人总是盯着我瞧？”司煜勇察觉到孙明的目光，微微皱眉。
“司大人与一故人相似，一时失态了。”孙明拱手道歉。
随后，两人登上风雷楼船。船身缓缓升空，向着第一个目的地驶去。
“这次任务很简单，”司煜勇站在船头，背对着孙明说道，“就是要去巡查五十二处民间玄天观，给出去留建议。”
他转过身，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说难不难，你只需说去或留即可。若是运气好，连猜二十六次都能过关。”
孙明不置可否，只是静静地看着远处的景色。船下是连绵的房屋，街道纵横交错，人来人往。
很快，第一个地点到了。
“明德祠。”司煜勇指着下方一座规模不小的庙宇，“该如何处置？”
孙明目光一凝：“去！不仅是这一处，所有五十二处民间庙宇，皆该去之！”
“哦？”司煜勇眉头一挑，眼中闪过一丝兴趣，“为何？”
“其一，这些庙宇虽非邪神淫祀，但两百年来靡费巨大。”孙明沉声道，“正神尚且有年祭月祭，这些乱神更是无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