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慕氏来访。她一进门就说起了太子送来的东珠,还有桂远墨要搬出侯府的事。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我看中了三处宅子。”慕氏细细说来,手中的帕子不停地绞着,“一处在东城,临近市集,热闹些;一处在西城,清净雅致;还有一处在南城,虽小些,但胜在价格合适。”
萧语柔提议一同去看,还让人请了怀远伯府的郗韵同行。春日的阳光正好,街上行人如织,市井气息浓郁。
路上又遇到“恰巧”路过的梁暮雪,四人结伴同行。街边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空气中飘着各种小吃的香气。
“谢小姐这是从何处来?”郗韵含笑问道,眼中带着几分探究。
梁暮雪支支吾吾地说是买绣样,她身后的丫鬟暗自叹气。谁买绣样会特意绕到宁远伯府来?这借口也太过牵强。
萧语柔忽然开口:“娴姐姐有喜了。”
“当真?”郗韵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萧语柔替她把了脉,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千真万确。脉象很稳,应该有两个月了。”
郗韵眼中泛起泪光,她嫁入怀远伯府多年,一直未有身孕。如今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这份喜悦让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慕氏连忙上前扶住她:“当心些,别太激动。”她转头看向萧语柔,眼中满是赞叹,“语柔的医术真是越发精进了。”
梁暮雪站在一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她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指节都有些发白。
萧语柔注意到她的异样,却没有点破。春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街边的杨柳轻轻摇曳,为这个温暖的午后平添了几分诗意。
萧语柔的话让马车内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几位贵妇人掩嘴轻笑,连一向稳重的嬷嬷都忍俊不禁。
“我就是看观娴姐姐一路上总是干呕,说嘴里没味道,嘴馋想找点开胃小零食。”萧语柔眨巴着灵动的大眼睛,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刚才扶她上马车时,我偷偷探了脉,这才知道的。”
“恭喜少夫人了。”众人纷纷向郗韵道贺,马车内洋溢着欢快的气氛。
一旁的嬷嬷急得搓着手,脸上写满了焦虑:“少夫人,要不咱们先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爷夫人?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郗韵轻抚着小腹,神色淡然:“我既然答应了要陪县主和桂夫人看宅子,自然不能食言。你先回去回话吧,我看完就回。”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倔强。
嬷嬷面露难色,欲言又止。这几日少夫人正因为公子房里那个小妾跟公子闹别扭,劝也劝不动。她只得打发小丫头回去传话,自己继续陪在郗韵身边。
慕氏见状,轻声吩咐车夫:“慢些赶路,别颠着了。”几个人都不着急,便在马车上闲聊起来。
郗韵靠在软垫上,听着众人说笑。在龙都多年,她结交的好友不少,但像今天这样,能和年纪相差甚远的人谈得如此投机的情况却很少。她不禁感到一丝欣喜,眼角的笑意愈发明显。
“夫人小姐,到了。”随着车夫的声音,马车缓缓停下。众人陆续跳下车辇,裙摆在微风中轻轻摆动。
这是慕氏最中意的一处宅院,也是主人家还在犹豫要不要卖的那一处。院门紧闭,但从围墙上探出的枝桠可以看出,院内绿树成荫。慕氏提前派人通知过,主人家早已在门口等候。
郗韵身边的嬷嬷平日负责打理铺子,消息灵通。她立刻上前通报了身份,语气中带着几分骄傲。
“原来是吕家的贵客。”主人认出郗韵,脸上的犹豫之色顿时消散了几分。他穿着一身青布长衫,气质儒雅,显然是个读书人。
这位尹先生是个颇有名气的教书先生,门下还出过金科郎。他站在门前,眉宇间带着几分愁绪,似乎有什么心事。
“您故乡在何处?”萧语柔随口问道,目光却在打量着院子的格局。
“正是流云县。”尹先生的声音有些低沉。
“柳川?”萧语柔和慕氏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不就是当初西陲暴民作乱的地方吗?那场动乱至今让人记忆犹新。
萧语柔记得,岑陌离开后,由主簿代理知县一职。后来那位主簿举报林都尉有功,被升任知县,倒也算得上是实至名归。只是不知道现在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看着尹先生愁眉不展的样子,萧语柔试探着问:“莫非先生父母身体抱恙?”
尹先生还保持着几分文人的矜持,正要开口,一个中年妇人却红着眼圈从院内冲了出来。她的头发有些凌乱,显然是急匆匆赶来的。
“你能为了脸面,留下亲人独自煎熬,我可做不到!”妇人不顾尹先生的呵斥,向萧语柔等人哭诉。
原来他们的儿子在老家参加乡试时,被当地一个有权势的人家欺负,打断了骨头,差点丢了性命。老人家一听这个消息就急病了,至今卧床不起。
那户人家在当地势力很大,尹先生虽然有个当探花的学生,但人家还在外地历练,根本帮不上忙。一家人只能忍气吞声,连老家都不敢回。
“可知是谁家这般霸道?”郗韵皱眉问道,声音中带着几分愤慨。
“据传是上任父母官的公子,现在又得了宁王爷的赏识,还中了乡试第一。”梁夫人的声音越说越小,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无奈。
萧语柔心中一动。她记得郑轩为人正直善良,尤其是在他父亲被害后,更是立志要做一个好官。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的人?这其中定有蹊跷。
“信件可还在?”萧语柔问道。
很快,一封已经有些泛黄的信被送到了萧语柔手中。她仔细看完后说:“这封信给我吧。郑轩既是王爷提拔的人,殿下岂能袖手旁观。”
离开梁家后,一行人又去看了靠近护城河的那处宅院。这是一座三进的大院子,虽然年代久远,但格局精巧,十分宽敞。院内古树参天,假山曲水,颇有几分江南园林的韵味。
郗韵走了一会儿就有些疲惫,脸色略显苍白。在嬷嬷的再三劝说下,她终于同意在凉亭歇息。梁暮雪也觉得累了,慕氏便带着精力充沛的珍珍去后院查看。
凉亭里,微风拂过,带来阵阵清凉。郗韵靠在软垫上,轻轻抚摸着小腹,眼中流露出温柔的神色。梁暮雪坐在一旁,时不时为她扇风。
没过多久,就有下人匆匆而来:“县主,桂夫人让您过去看看契书。”
萧语柔让郗韵和梁暮雪继续休息,带着紫萱往后院走去。
踏过水面蜿蜒的长廊,走过一处茂密翠绿的竹海,她看到了正在池边喂锦鲤的岑涛。
他穿着墨青色大氅,金冠束发,整个人显得温润如玉。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来,目光中带着几分期待和无奈。
“澜宁,抱歉,你总是回避本王,孤只好用这种方式来见你了。”岑涛的声音低沉而温和。
萧语柔站在原地,平静地看着他:“我知道你今天会来。殿下既然对我有解不开的心结,不如趁今天说个明白。”
池中的锦鲤游动,激起阵阵涟漪。远处传来鸟儿的啼鸣,似乎在为这场久违的相遇伴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