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还是去看看。”冯大春嘟囔着,抓起挂在墙上的钥匙,骑上那辆陪伴多年的老自行车追了出去。
江边的风带着几分凉意,夹杂着泥土和水草的气息。冯大春刚到江边,就看见钱忠汉正小心翼翼地抱着珠玲从自行车上下来。
“你看我这速度,跟得上吧?”钱忠汉咧嘴一笑,眼角的皱纹堆成了一朵菊花。
柳灵荷被江风一吹,原本紧绷的面容舒展开来:“刚才不是说不来吗?怎么又跑来了?”她转头四处张望,“他婶子呢?”
“她说腰疼,在家躺着呢。”冯大春一边说着,一边活动着筋骨。他弯腰扭了扭腰,又甩了甩胳膊。
柳灵荷见状,眉头微皱:“你该不会想下水吧?这天气”
“不下,就是坐得太久,活动活动。”冯大春摆摆手,目光却不自觉地被江面吸引。
江边此时热闹非凡,不少年轻人在水里嬉戏打闹。连日的阴雨让江水涨得很高,浑浊的水面泛着点点涟漪,偶尔有鱼儿跃出水面,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银亮的弧线。
珠玲站在堤岸上,小手扶着围栏,望着远处那轮正在下沉的红日。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空,将江面映照得一片金红。
“那不是老二么?”冯大春突然指着江里一个身影大声喊道,声音里带着惊讶和担忧。
“在哪?在哪呢?”柳灵荷和钱忠汉同时紧张起来,目光急切地在水面上搜寻。
这小子怎么跑到江里来了?柳灵荷心里一阵发慌。
老二白皙的身影在水中格外醒目,他正熟练地划着水,动作娴熟得让人吃惊。显然,这不是他第一次来这里游泳了。
“臭小子!”钱忠汉气得脸都红了,三两下甩掉鞋子就要往水里冲。
“别急,先把他喊上来!”柳灵荷在后面追着,声音里带着哭腔。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叫喊划破了江边的喧闹。
“救命!那个孩子要沉下去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在江水深处,一个小脑袋正在拼命挣扎,时隐时现。
珠玲站在岸边,一眼就认出那是晨曦炒货厂工人三桐的孩子。那孩子平日里总爱在厂子后面玩耍,没想到今天会出这样的事。
电光火石之间,钱忠汉连衣服都来不及脱就跳进了江里。他的动作虽然不够优雅,但速度却一点不慢。
然而老二已经抢先一步,朝着溺水的孩子游去。水花四溅中,能看到他矫健的身影快速接近出事地点。
可当他靠近时,情况突然变得危急起来。慌乱的孩子本能地死死抱住了他,两人就像绑在一起似的,一起往下沉。
钱忠汉及时赶到,凭借多年的经验,一掌将孩子拍晕,这才解救了老二的困境。他一手托着孩子,一手拽着老二,艰难地向岸边游去。
岸边的冯大春二话不说,跳下台阶接过孩子,立刻开始施救。他把孩子放平,按照急救的要领按压胸口,同时大声呼喊:“快叫救护车!”
没过多久,孩子就醒了过来,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几口水。三桐不知道什么时候赶到了,看到孩子没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别磕了,赶紧带娃去检查一下。”钱忠汉气喘吁吁地说,声音里带着疲惫。
“差点被他拽下去。”老二甩着耳朵里的水说,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得意。
这话刚落,就挨了钱忠汉响亮的一记耳光。清脆的巴掌声让围观的人都愣住了。
“打什么打啊?孩子刚救了人呢!”
“是啊,要不是他反应快,那孩子就危险了。”
围观的人纷纷劝阻。
“我打我儿子,你们别管!”钱忠汉更生气了,声音都有些发抖。
“回家再说吧。”柳灵荷拉着他的胳膊,声音轻柔却坚定。
珠玲突然就想起了那些偷偷去江边玩耍的日子,那时的老二总是笑嘻嘻地教她认识各种水生植物。
回到家后,老二跪在堂屋的地上,钱珠梁也赶来了,气得踢了他两脚。老二低着头,一声不吭。
钱忠汉喝了柳灵荷煮的姜汤,还是觉得浑身发冷。他裹着厚厚的棉被躺在床上,额头烫得吓人。
“我去别屋睡吧,别传染给你们。”他执意要搬到另一个房间,生怕会影响到柳灵荷和珠玲。
到了半夜,钱忠汉房间的鼾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几声痛苦的呻吟。
“忠汉?”柳灵荷一个激灵,快步走到里屋。
珠玲也跟了进去。借着昏暗的灯光,她们看到钱忠汉面色潮红,额头上布满汗珠。
“娘,我得翻出温度计来。”珠玲翻箱倒柜地找了一圈,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上次被五哥做实验给弄坏了。”
柳灵荷顿时慌了神:“这这可怎么办?”她伸手探了探丈夫的额头,“烫得厉害。”
“得赶紧送医院!”珠玲说着就往外跑,使劲拍打隔壁的房门,“快开门!爹发烧了!”
门很快开了,小五顶着一头乱发出现在门口。炕上挤着六个大男人,钱珠梁、冯夏雨、老二、老五、老四,还有陈小朗,睡得东倒西歪。
“爹怎么了?”钱珠梁一骨碌爬起来,其他人也都醒了。
很快,一家人手忙脚乱地把钱忠汉送到医院。医生给打了退烧针,又开了一堆药。
“您这是劳累过度,加上受了凉。”医生一边写病历一边说,“看来您在家里很受宠啊,这么多人陪着。”
钱忠汉难得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回到家,小五已经煮好了热粥。珠玲忙不迭地给钱忠汉披上外套,又把枕头拍松。
柳灵荷端来一碗拌黄瓜,笑道:“这是你最爱吃的,特意没放辣椒。”
“你还是最了解我。”钱忠汉笑着说,目光在柳灵荷脸上掠过,带着几分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