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们到达时，工厂里的骚动已经平息，但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火药味。办公室外围了不少人，地上散落着松子花生，损失显然不小。
她们蹑手蹑脚地挤到窗边。只见办公室里乱作一团，有人在抹眼泪，有人在大声争吵。
原来是几个工人操作失误，把一批花生炒过了头。本来是小事一桩，却因为老二的强硬态度，演变成了一场冲突。
“迟厂长，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老二的声音里带着怒气，“每次出货都要挂牌，这是规矩！出了问题就得负责！”
“他们也是无心之过，下次注意就是。”迟厂长试图安抚。
“话不能这样讲！”老二更加激动，“这是合作，材料都是真金白银买的！就这么糟蹋，谁受得了？”
说着，他抓起一把焦黑的花生扔了出去。那位师傅眼睛不便，但被打到还是委屈得直掉眼泪：“我赔，我都赔！”
“你拿什么赔？这可是几百块钱的损失！”老二咆哮道。
迟厂长看不下去了，推着那工人就往外走：“我来赔！”
“迟厂长，你这样不对。”老二拦住她，“做错事必须挨骂，你这样包庇，以后还怎么管理？”
“行了，散了吧。”迟厂长不耐烦地说，“我去找你哥说。”
“凭什么事事都找我哥？我在这负责，你倒是跟我说啊！”老二一把拉住迟厂长的胳膊，没控制住力道，差点把人拽倒。
“打人了！他打迟厂长了！”不知谁喊了一声。
这一喊不要紧，工人们顿时群情激奋。这些日子被老二管得死死的，他们早就憋着一肚子火。虽然看不见，但架不住人多，七手八脚地就把老二给制服了。
等钱珠梁闻讯赶到时，老二脸上已经青一块紫一块。珠玲默默地拿来湿毛巾给他擦脸，眼里闪过一丝心疼。
迟厂长轻声对钱珠梁说：“小钱，锅我来背。我会好好整顿的。”
珠玲站在一旁，看着这混乱的场面，心里清楚得很。这些年，迟厂长太过仁慈，把工人们都惯坏了。如果不能及时扭转局面，恐怕真要被秦俊杰看笑话。
她轻轻拉了拉迟厂长的衣袖，示意她出去说话。
迟厂长早就预料到了，这个小丫头才是钱家的主心骨。她望着珠玲那张稚嫩却透着几分精明的小脸，不禁想起自己年轻时的模样。
珠玲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小手温热，却让迟厂长感到一丝安慰。刚才那场闹剧让她心力交瘁，太阳穴突突直跳。
初夏的阳光洒在街道上，远处传来自行车铃声，一个小贩正推着车慢悠悠地走来，后座上的蓝色泡沫箱格外醒目。
“迟姨，瞧那儿有个卖雪糕的小摊。”珠玲眼睛一亮，指着路口。
迟厂长揉了揉发胀的额头，刚才那一场闹腾让她血压都升高了。看着珠玲期待的眼神，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去买吧。”
小贩见是个小姑娘，特意挑了两根最大的冰棍。珠玲接过来，递给迟厂长一根，两人在花坛边的水泥台子上坐下。
初夏的风带着些许燥热，冰棍化得很快，珠玲小心翼翼地舔着，生怕弄脏衣服。迟厂长看着她这副模样，不禁莞尔。
“迟姨，你有没有觉得心寒？”珠玲突然开口，眼睛直直地看着迟厂长。
这句话像一把刀，直接戳中了迟厂长的心窝。她手一抖，冰棍上滴落的水珠打湿了裙角。
“你知道吗，我女儿生孩子的时候，我连多休息一天都不敢。”迟厂长的声音有些哽咽，“每天睁开眼就在想怎么给他们发工资。那时候厂里困难，我省吃俭用，就是想把厂子办好。”
珠玲默默地听着，轻轻靠在迟厂长怀里。她小手轻轻替迟厂长擦去眼角的泪水，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
“哭出来就好了。”珠玲轻声说，“有时候，眼泪比千言万语都有用。”
迟厂长看着这个懂事得不像话的小丫头，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珠玲笑了，露出两颗可爱的小猛牙。
“迟姨，你明白了吗？二哥他没错。”珠玲认真地说，“他只是想让大家都过得更好。”
“是啊，错的是我，把他们都惯坏了。”迟厂长苦笑着说，“以为给他们最好的，却忘了教他们如何面对困难。”
珠玲摇摇头：“现在你越是强硬，他们只会更加记恨我们钱家。有些事，需要让他们自己去经历，去明白。”
“那该怎么办？”迟厂长叹了口气。
“饿一顿，就知道饭香了。”珠玲眨眨眼，露出狡黠的笑容。
迟厂长恍然大悟，又买了十根冰棍回办公室。夏日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闷热。
钱珠梁和老二还在办公室里等着。老二的脸已经肿了，珠玲把冰棍分给两个哥哥，剩下的让老二敷脸。
“迟姨，你决定怎么处理？”钱珠梁问，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
“终止合作。”迟厂长提高了声音，“薪水也打水漂了，事已至此都是他们一手造成的。”她的语气坚定，但眼神却有些闪烁。
办公室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蝉鸣声不断。老二低着头，手里的冰棍已经化了一半。
“走吧。”钱珠梁站起来，拍了拍老二的肩膀。
车上，老二还在为这事闷闷不乐。珠玲坐在他旁边，看着他紧皱的眉头。
“二哥，别想那么多，我们去吃冰糕。”珠玲轻声安慰道，“南极冷饮厅的冰糕最好吃了。”
南极冷饮厅里，珠玲又巧妙地从服务员那里要来冰块给老二敷脸。服务员被她甜甜的笑容打动，还特意给他们加了料。
“二哥，你看。”珠玲指着窗外，“那些工人们现在气头上，等他们冷静下来，就会明白你的用心。”
老二摇摇头：“我只是想让大家都能过得更好。”
“我知道。”珠玲握住他的手，“但有时候，最好的帮助就是让他们自己去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