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郡城内,某个善堂之中。
善堂,类似孤儿院和养老院的集合机构。
是朝廷专门用来安置那些为国家而战死的士兵遗孤,或者平民百姓父母双亡成为孤儿幼童,也有无人赡养的老人。
这家善堂位于青云郡城的清水街,也叫清水善堂。
善堂之中安置了三十多名幼童和十多位老人。
大院之中,一群幼童正在和一名儒生打扮的青年欢快的玩着老鹰抓小鸡,孩子的笑声宛如银铃一般,回荡在院子之中。
这些孩子个个面色红润,眼神有光,没有营养不良的样子,显然生活相当不错。
这家善堂的管理者是一名老妇人,老妇人笑容和蔼看着这一幕。
两个月前,这家善堂窘迫得几乎濒临断粮,朝廷发放的资助银子,到了善堂的手中只剩下极为可怜的一点点,孩子们一天饿得只能吃一顿稀粥。
她无数次去衙门汇报过,也讨要过本该属于善堂的资助银子,但是每次去的结果都是被赶出来。
直到这个青年的到来,他每周都给善堂提供了一笔不菲的银子资助,提供米粮,还和孩子们打成一片,善堂中的孩子们和老人都极为喜欢这个名为李玄的青年。
这时,善堂门外走来一名黑袍男子,老妇人看向着黑袍男子,上前皱眉问:“请问您是——”
黑袍男子微笑道:“我是来找他的。”
老妇人见他手指李玄,脸上顿时露出笑容:“是来找小玄的啊,您等等。”
她叫一名女童过去告知李玄,孩子蹦蹦跳跳就小跑向远处院子中和孩子们做游戏的青年。
“玄哥哥,有人找。”女童过去脆生生说道。
青年看向远处大门口,随即笑容温和对孩子们道:“你们先自己玩,玄哥哥有点事。”
“好——”
“玄哥哥你先忙。”
“玄哥哥快点回来哦。”
孩子们极为懂事的让开,青年走向大院门口,他周身浮现一股无形的气机屏蔽周围。
“什么事?”
黑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血魔宗莫无生!
莫无生恭敬行礼:“启禀圣子,宗主有令,叫您去赤岭县驻守。”
“赤岭县——”青年喃喃自语,随即皱眉问道:“为何要去赤岭县驻守?”
莫无生道:“我们和青州妖族已经达成合作,赤岭县位于靠近青州山脉各县的中心位置,将来妖族过来,那片区域要由您来进行统帅,此外,要您盯着一个人,赤岭县尉牧长青。”
青年脸上闪过几分不掩饰的厌恶,还是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属下告退。”莫无生恭敬行礼,缓缓后退,随即身影消失不见。
青年脸上又挂上了微笑,转身和孩子们继续玩游戏——
而他的真实身份,乃是血魔宗圣子,李玄机!
清水善堂晚饭炊烟刚刚散去,李玄机站在院角的古槐下,手中拿着女童塞给他的麦芽糖。
“玄哥哥,今天的米粥好甜啊!”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蹦跳着跑来。
“告诉婆婆,我出去买些蜜饯。”他蹲下身将糖块放回女孩掌心,黑袍身影陡然间消失。善堂门口悬挂的铜铃无风自动,发出叮当碰撞的脆响。
青云郡户籍衙门的朱漆大门在暮色中如同凝固的血块。
值守的衙役正打着哈欠清点今日收受的孝敬,忽然瞥见台阶下多出一道斜长的影子。
“什么人”衙役话音戛然而止。
衙役的瞳孔里倒映出青年左手浮现的血色符咒——那是血魔宗“搜魂手”起手式。
五指插入天灵盖的瞬间,他看到了善堂孩子们饿得啃树皮的画面,看到善堂白发苍苍的张婆婆跪在衙门石阶上讨要资助,磕头时溅开的额血。
“这世间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垃圾在所以才这么肮脏。”李玄机轻声自语,染血的手指在衙役官服上擦了擦。
当他跨过门槛时,身后那具跪姿僵硬的尸体突然干瘪风化,仿佛被抽走了全部的精血。
户房内算盘声噼啪作响,刘主簿正将善堂今年第三季度的赈济银两分成三份——最厚的那摞推向郡守,次之的留给郡尉,最薄的才准备送去善堂。
烛火突然剧烈摇晃,他抬头看见砚台里的墨汁正在沸腾。
“《大周律》第七卷第三章,贪墨赈灾银满二百两者”黑袍青年从阴影中踱步而出,袖中滑落一柄由脊椎骨打磨而成的血剑:“剥皮楦草。”
“你是什么人?”刘主簿惊怒质问,顿时爆发出了筑基初期的真元法力。
可是他顿时感觉动弹不得,浑身血液开始沸腾,无比难受。
刘主簿的惨叫被某种无形力量封在喉咙里。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皮肤正沿着脊椎中线缓缓裂开,就像他曾经亲手拆开的那些装银子的红封。
当血剑挑出他完整的人皮时,墙上账簿突然无火自燃。
墙壁上多了几个血字,以血还血,天道昭昭。
戌时的更鼓声中,李玄机站在城南陋巷的牌坊下。
坊柱上刻着的“明镜高悬”早已被青苔侵蚀,就像坊后那座大宅里腐烂的正义。
他闭眼嗅着风中飘来的胭脂香,混着少女体香的廉价脂粉味,那是来自巷尾那间挂着红灯笼的暗娼寮。
“张捕头今夜又押了三个流民姑娘过来。”
阴影里浮现一名黑袍男子的身影,黑袍男子递上一卷浸透血色的竹简,“按您的规矩,属下已查清他经手的十七桩冤案。”
竹简在青年掌心碎成齑粉,那些粉末飘向空中,李玄机一缕法力荡漾而出,竟化作无数尖叫的厉鬼扑向大宅。
守在门外的两个帮闲突然捂住眼睛惨叫起来——他们的瞳孔里正不断重映那些被凌虐致死的少女面容。
“哈哈,都给老子喝。”
花厅里酒酣耳热的张捕头觉得后颈发凉。
他醉眼朦胧地看见杯中酒液变成了粘稠的血,倒映出三年前那个咬舌自尽的卖花女。
当黑袍青年从屏风后走出时,他腰间的配刀突然熔化成赤红的铁水,顺着大腿流下,让他嗷嗷惨叫。
“据说你很喜欢看人跪着求饶?”李玄机指尖轻挑,张捕头肥胖的身躯轰然跪地,膝盖骨碎裂声与当年喊冤少女撞柱的声音如出一辙。
“你,你是谁?这位前辈,小的可有得罪之处?”张捕头惨叫求饶。
血魔宗秘传的千丝蛊从七窍钻入,让他亲眼看见自己的内脏正在融化,就像那些被他用开水灌入喉的冤犯的肺叶。
子时的打更人发现巡夜的王班头吊死在城隍庙前。
那具随风摇晃的尸体没有舌头,空洞的嘴里塞着一大腚的血银子——正是他今天纵容青楼拐卖女童收取的贿赂。
更诡异的是尸体脚边那滩血泊,竟自动排列成近期被拐卖的孩童姓名。
李玄机站在县衙屋顶的鸱吻上,指尖把玩着一枚铜钱。月光将他影子拉得很长。
“圣子为何执着于这些蝼蚁?”莫无生从屋脊阴影中浮现,不解地望着这位被宗主称赞为血魔宗五百年内最杰出的天才。
宗门内有很多奇葩变态,各种心理扭曲的人,但是他觉得圣子最扭曲,一个魔宗圣子天天做好事救济蝼蚁到处杀贪官,这正常吗?这不是砸了我们魔宗名声——
“你听过雪崩时雪花的声音吗?”李玄机突然反问,剑尖指向善堂方向,那里传来孩子们熟睡的均匀呼吸声,混着张婆婆轻哼的摇篮曲。
“每片雪花,都觉得自己只是轻轻落下——”
他纵身跃入夜空,黑袍展开如恶魔之翼。最后半句话飘散在风里:“每个人的轻轻落下,形成崩裂的洪流,没人听见雪崩之下被倾轧的人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