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仲亨闻言,眸中掠过一丝曙光,急促道:“速说!”
谋士近前,压低声音献策曰:“将军可暗通北元部落,设局诱之。一旦朝中风云突变,便在雁门关兴兵作乱。如此,则朝廷上下必倾力于边关战事,无暇旁顾,彼时调查之事,或许就此烟消云散。”
闻罢,陆仲亨先是愕然,旋即面露踌躇之色:“此计虽妙,然与北元勾结,实乃不忠之举,若东窗事发,恐招致灭顶之灾!”
谋士劝慰道:“将军,当前形势危如累卵,此为权宜之计。只要行事隐秘,不留痕迹,待事成之后,断绝与北元联系便是。否则,常遇春一旦彻查到底,将军难逃其咎。”
陆仲亨低头沉思良久,心中权衡利弊,终是咬牙决断:“好,依你所言行事!然此事须慎之又慎,万不可泄露半分机密。”
常孤雏闻得朝堂之动静,竟未料及朱元璋己然着手欲对诸勋贵有所动作矣。
常孤雏暗自忖度,朱元璋差遣常遇春为钦差,莫非意在借其威名,以镇诸勋贵之心,使其收敛行止;又或欲借常遇春刚正不阿之性,彻查勋贵不法诸事,整肃朝纲,以保大明社稷之安稳乎?
李善长复诣朱标授课之际,旁敲侧击而问朱标曰:“今各地都指挥使遣兵弹压滋事之百姓,殿下以为何如?”
朱标遂作回复,言:“吾以为各地百姓之所以滋生事端,必是当地治理或民生有所疏失。然究系何种缘由所致,尚需详加查访,方可知晓。”
李善长又问:“太子殿下,辽东粮商于各地售卖平价粮食,殿下以为此举乃善举乎?”
朱标答曰:“李相,方今天下初定,虽有复苏之象,然多数百姓欲求安稳度日,仍颇为艰难。辽东之地,新谷二度丰收,既有余力输粮他处,此于解别地粮荒、济养百姓,大有裨益,自当是好事一桩。”
李善长未料朱标竟也赞同辽东粮商之举,亦或言赞同常孤雏之行,遂道:“太子殿下,可曾闻‘谷贱伤农’之说?”
朱标问道:“李相之意,可是谓粮食价格过低,会伤及百姓?”
李善长颔首,道:“正是此理。”
朱标笑道:“李相,且问如今天下百姓几何?又有多少百姓手中尚有盈余之粮可售?目下众人饱腹尚成难题,至少就当下而言,‘谷贱伤农’之说,实不至于此。”
是日,李善长于东宫授课完毕,返回中书省,坐于椅上,神色凝然,不知心下所思何事。
相较朱元璋,朱标尽显仁和之态,且从善如流。于臣子而言,朱标这般人物,在众臣心中,实乃更为适宜之君主人选。
然欲待朱标登基,尚不知需历经几何年月。今朱元璋身为开国皇帝,行事果敢狠厉,威望震天。朝中诸臣虽皆手握重权,然此权力不过系于朱元璋一念之间,其但有言语,便可予夺。
李善长不禁忆起,当初朱元璋允准常孤雏奔赴辽东开疆拓土,彼时众人皆以为,此不过是寻个由头打发常孤雏罢了。
然今时观之,常孤雏竟打下整个辽东,且将其化作大明又一粮仓。
加之辽东军战力超凡,勇猛无匹,如此情形,令朱元璋于推行改革一事上,更具气魄与决心。
除此以外,常家与皇室紧密相连、休戚与共。常家女儿嫁与太子,贵为太子妃,日后其儿子亦要迎娶公主。
常孤雏坐镇辽东,既能戍守边关,保境安民,倘若朝中突发变故,又可即刻挥师南下。
不得不言,这般局势,对朱元璋而言,当真是裨益良多,大有好处。
尤为难能可贵者,常家于朝堂之上,行事极为低调。若非朱元璋有所吩咐,常家基本鲜少参与朝堂诸事,这般做派,可谓深谙时务。
然此诸般情形,究其根本,皆源于常孤雏。此子年方弱冠未及,竟城府深沉,行事老练圆熟,宛如历经世故之辈。不得不叹,朱元璋之运气,实乃绝佳。
李善长忆起刘伯温之转变,自其往辽东一行后,于朝堂之上,每每维护常孤雏。
李善长思来想去,终是参透其中些许端倪。
且如今朱元璋对刘伯温,亦不复往昔那般严苛刁难,此于李善长而言,绝非吉兆。
胡惟庸获擢升为中书省右丞后,着实施展诸多手段,拉拢不少淮西勋贵。
因而,李善长等人声势愈发煊赫。
然而,朱元璋却未作大的举措,这令李善长心中隐隐生出不妙之感。
凭胡惟庸之办事才能,假以时日,径首升任丞相亦非难事。
可如今朱元璋擢升杨宪为参知政事,这在相当程度上,对胡惟庸之势形成了制衡牵制。
李善长贪恋权势,自担任丞相之位起,便渐渐疏忽了朱元璋实乃精擅帝王心术之人,如此行径,实具凶险。
李善长寻至胡惟庸处,告诫道:“近来行事,还望低调些才是。”
胡惟庸应道:“恩师教诲,学生知晓了。”
胡惟庸返回府邸,便邀留于京师的淮西勋贵前来共商事宜。
胡惟庸嘱道:“诸位,近来务必低调行事,管好自家下属。在常遇春未回京之前,凡事需暂且忍耐。”
于此同时,消息络绎不绝,自都卫司悄然渗透至各处府邸的眼线,而后纷纷传回宫中。
朱元璋吩咐道:“二虎啊,给咱把这事盯仔细喽!”
马皇后虽身处后宫,然对朝堂局势亦有所知晓。她心下隐隐担忧,朱元璋或将会有重大举措。
马皇后问道:“重八,听闻胡惟庸弹劾小孤雏了?”
朱元璋诧异道:“妹子,你从何处得知此事?”
马皇后嗔怪地瞥了朱元璋一眼,道:“我不过是身处后宫,又非被困于牢狱。”
朱元璋佯装动怒:“妹子,咱可早有言在先,后宫不得干政呐。”
马皇后道:“我不过随口一问,难道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