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郡公赵光美,赵匡胤的四弟,赵德昭的四叔,眼下在垂拱殿外跪着,自然是要为赵光义求情了。
而且,这也不是赵光美跪的第一日,这已经是第三日。
前两日赵匡胤都没有理会,跪了半个时辰,就让禁军把他给拖出去了,没想到竟然他还敢来,平日也不见他有这份胆子。
“不用管他!”赵匡胤沉了脸色,吩咐着若半个时辰后没有走,照旧让禁军给拖出去。
“别呀!”赵德昭也猜到了赵光美的来意,对于这个四叔他没什么不满,甚至对他的结局也有不少叹息,他知道赵匡胤不见赵光美是为了自己,不想听别人求情免得心软。
“爹,既然四叔都来了,让他一块儿进来吃饭。”赵德昭放下筷子说道。
“咱们父子好不容易吃顿饭——”
“爹,好歹是四叔!”
赵德昭朝周井眨了眨眼睛,周井又看向赵匡胤,赵匡胤叹了一声,摆手道:“去去去,把那混蛋给朕叫进来。”
“是,奴婢遵命!”周井心想如今的太子殿下可真厉害,简单劝一劝,就能将官家劝得回心转意。
赵光美听到官家竟然让他入殿的消息,一时也有些呆愣,他本就是已经做好了跪半个时辰被拖出去的准备了。
“多谢周内官!”赵光美缓慢起身,活动了下膝盖双腿,而后慢慢走进了垂拱殿中。
“参见官家、参见太子!”赵光美绕到后殿,见桌旁除了官家外,还有太子也在,这才明白让自己入殿的事,怕是太子提议的。
赵匡胤扫了一眼赵光美没有出声理会,倒是赵德昭笑着道:“四叔坐下一块儿吃些吧!”
赵光美没有动弹,眼神朝赵匡胤瞟去。
赵匡胤哼了一声,勉为其难开口道:“要还没吃,就坐下吧!”
赵光美闻言立即躬身,周井见状也忙让宫人添了一副碗筷,赵光美坐下后,看了一眼桌上菜色,又疑惑得偷偷朝赵匡胤瞟去。
官家什么时候吃这么素了?
往日桌上就算有蔬菜,官家怕也不夹一筷子的!
不过很快,宫人又端来了两盘菜,一盘鸭肉一盘羊肉,才让赵光美找回了原先陪赵匡胤吃饭的感觉。
三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好似赵光美刚才没有跪在殿外,就是如往常一般进宫似的。
虽然都没有开口说话,但三人在心中想的却是都不少。
赵德昭猜出了赵光美所求何事,他这个天水郡王在朝中并不如赵光义,担任的多是虚职,领着俸禄混日子罢了,有一日却听闻三哥要造二哥的反,三哥失败要被二哥砍头,不管心里怎么想,总是要进宫求一求情,表达一下兄弟之情的。
于赵光美而言,他得知这个消息后心中很是恐惧,便如平静无波的池水中被扔了一块巨石进去,让他做什么事都有些心不在焉手忙脚乱起来。
虽然赵光义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但他心中仍旧不希望三哥去死。
况且,自赵匡胤登基做了皇帝后,赵光美同赵光义走得更近一些,对于自己的侄儿赵德崇也甚是喜爱,赵德崇还这么小,他也不忍心看着赵光义就这么被斩首。
眼看着一餐饭就要用完,赵光美放下筷子,看向赵匡胤开口道:“官家二哥,三哥一时鬼迷心窍,他现在都已经疯了,您就——”
“啪——”赵匡胤将手中筷子用力拍在桌上,习武之人力气本就大,加上赵匡胤心中有气,手上更是用了十分力气,震得桌上碗碟都跳了跳。
赵德昭正要夹一块羊肉,眼看着肉跳出了盘子落在桌上,他跟着叹了一声,放下筷子朝兄弟二人看去。
“你若是要求请,就给朕滚出去!”赵匡胤气道。
“二哥,他是我三哥啊,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难道你忘了吗?他都已经疯了,给他个宅子圈禁起来不行吗?还有德崇他们几个孩子呢?他们这么小——”
“滚!”
赵匡胤起身,脸上怒意磅礴,赵光美站了起来,继而一掀衣摆跪在了冰冷的地砖上,“臣,还请官家开恩!”
赵匡胤见他竟然如此冥顽不灵,重重哼了一声,转身就朝殿外走了出去,周井看看赵匡胤,又朝赵德昭看去,见他同自己使眼色,忙快步跟着赵匡胤离开了宫殿。
皇帝走了之后,赵光美仍旧跪着,看着很有不答应誓不罢休的意思,赵德昭重新拿起筷子,盘子中拨弄了几下,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羊肉放入口中。
不得不说,御膳房做的菜真不如樊楼,这么一想,也的确好久没去樊楼喝酒了!
赵德昭咽下口中羊肉,看着赵光美道:“爹都走了,四叔跪给谁看?”
赵光美没有抬头,片刻后吭道:“豫王也是太子三叔,殿下当真不为你三叔求情吗?”
“我为何要为他求情?”赵德昭奇怪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的确是做了大逆不道之事,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四叔也该知晓才是。”
“可他毕竟是我赵家人,是你爹的弟弟,是你的叔叔!”赵光美神情颇是激动,也终于抬头朝赵德昭看去,只是这眼神很是鄙夷,好似下旨要砍了赵光义脑袋的是赵德昭。
“四叔,豫王是你哥,难道我爹就不是你哥了?德崇是你侄儿,难道我和德芳就不是你侄儿了?”赵德昭收了笑,脸上也露出几分薄怒来。
“当然是,”赵光美挺了挺身子,“殿下这是何意?”
“那你知道豫王谋反要做什么吗?”赵德昭问道。
赵德昭这么一问,赵光美脸上出现一抹不自然来,语气也支吾道:“豫王想做官家,让官家退位。”
“你觉得我爹是什么脾气?”赵德昭又问,“我爹定然不会同意,你猜,你三哥会做什么?”
“可豫王不是没有得逞吗?官家也好好的,难道就不能——”
“当然不能!”赵德昭斩钉截铁道,对于赵光美这番略带茶言茶语的话也很是不屑,“我怎么觉得,豫王是你哥,官家就不是你哥了呢?四叔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