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被云香县主拦下的春桃有些不解。
“春庶祖母~”云香县主甜甜地朝着春桃笑着,企图从她脸上噙着的笑意,看到僵硬和凝固的嘴角。
谁曾想春桃不但不生气,反而抬手作势要摸云香县主的头,当然,她只是抬手做了个假动作。
“云香县主真乖,吃糖么?”
云香县主眸光微闪,刚要点头,回头就说肚子疼!
谁曾想春桃在袖子里摸啊摸,半天没摸出来糖,脸上丝毫愧疚没有,反而神色如常微笑道:“想吃糖过几天来,我让人给你做。”
云香县主:……
“你们都下去吧。”云香县主仰头看向春桃,“我想跟庶祖母道歉。”
“县主,这……”云香身边的丫鬟迟疑道。
“别废话,都退下。”云香冷声道,随即又甜甜笑道:“我想跟庶祖母亲近亲近。”
坠儿着急地拽着春桃的袖子。
朝露和晚霞面上带了笑,“云香县主,一会儿就要开席了,今日是我家主子第一次回府,可耽误不得……”
云香眨了眨眼,“就是因为庶祖母第一日进府,我才想要跟她亲近亲近,怎么,不行吗?”
“还是你们想看我出糗?”
“这——”
两个人迟疑地看向春桃。
春桃虽说觉得云香县主莫名的亲近有些反常,不过她也想不通自己哪里会碍事。
况且在临淄王府,有临淄王在,云香县主也不至于大庭广众对自己做什么。
于是点了点头。
众人都下去了,云香过来牵着春桃的手,“庶祖母的手真软。”
说着,就往前面走。
春桃嘴角苦笑,她是烧火丫鬟,劈柴生火,手指要比做绣活儿的一等丫鬟要粗大的多。
丫鬟们刺绣,她都不敢伸手,随手一摸,就能刮抽丝了。
还是最近涂香手膏,才能将手涂得稍微细致些。
她跟着云香县主往前走,周遭起初还有人,谁曾想她越走越偏,走到了一处小桥,不远处是水榭。
周围没有人,只有风声和岸边被风吹动的芦苇。
池塘倒是有荷花,荷叶舒展地打开,荷花开得茂盛。
眼看着云香县主还要往前走,春桃顿住了步子,“县主,前面就太远了,有什么想说的你就说吧。”
她本以为云香是因为之前弹弓之事跟自己道歉,孩子小,抹不开脸,因此想要避开人。
事实也似乎如她所料。
云香县主抬头,泪眼模糊地道:“早上我玩弹弓的时候,不小心险些打到了庶祖母,要不是曲水及时察觉,万一伤了庶祖母的脸……”
“过去的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今后注意一点就好了。”
春桃大度道。
云香县主长得好,看起来人畜无害,双眼咕噜咕噜转着,实则十分精明。
跟她小时候很像。
春桃小时候,长得就是聪明的样子,有时候往往不是刻意偷懒,可旁人就是觉得她偷奸耍滑,聪明像。
“还是庶祖母大度。”云香县主看了看周遭,不着痕迹地往池塘边上靠。
“以后,哎呀——”云香作势崴脚,随即扑通一下掉入了池塘中。
“救命——”她掉入水中不停地扑腾着。
春桃额头出了汗,当下却根本无暇想那么多,只来得及蹬掉鞋子,便跳了下去……
猛地入水,春桃周遭一片黑暗,水中有个人影在朝着她靠过来……
那是被水泡发以后惨白的鬼相!
是午夜萦回时的梦魇。
她娘亲曾说过,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
可她尽管内心无数次告诉自己,她做得没错。
噩梦还是时不时地出现着。
尤其是她曾真的跳入水中,拽着恶媳的腿,将人给拽了下去……
此时她就察觉自己的腿被绊住了。
睁大眼睛,不远处有杏黄色的衣料和小小的人儿……
她奋力游过去,想要将人给救上岸。
却没曾想,每次都要够到杏黄身影的时候,总是差一点。
接连三次之后,她似乎看到杏黄身影转头,嘴里吐着泡泡,朝着自己诡异地一笑。
她会水?!
为什么?!
春桃困惑不解,她心底油然而生荒诞之感。
杏黄人脸又变成了恶媳泡大的头,不停地在她耳边呼喊:“你还我命来——”
春桃脚下用力一蹬,绊脚的莲蓬和莲藕似乎被自己甩掉了。
她再次一个蹬腿上前,视线里出现了杏黄,还有云香县主紧闭的眼……
原来一切是错觉。
她抓住云香的衣衫,将人用力往岸上推——
可岸上离水面还有段距离。
春桃水性再好,再水下憋了如此长气息的气,也没来得及抬头换气。
她一鼓作气再次将人往岸上托举,用尽了最后一丝的气力……
头上却被一只小脚用力给蹬了下去。
春桃脱手,眼前一片黑,那梦魇中的恶媳此时变成了大头娃娃,头上脸上往下瘆血,一直围绕在她周遭,桀桀笑着。
“跟我作伴吧,别挣扎了,恶人自有恶人的去处……”
“你也有今天……”
“你也会被水泡得浑身发白,发胀,皮肤溃烂,变成烂泥枯骨……”
春桃咕咚咕咚往外吐着胸前最后的一丝泡泡。
终于力竭,意识渐渐丧失,眼看着要沉下去……
手无意识地往前一抓——
抓到了个硬硬的东西。
是竹竿!
不?
她猛地睁开眼,她不能死!
哗啦一声,她头露出了水面,大口地吸了一口空气,整个人浮上了水面。
她模模糊糊地看到竹竿那段,似乎有个白衣神仙,只是她头昏眼花,看不真切。
“主子——”直到坠儿带着哭音的声音响起。
她头顶着半幅荷叶,游到了水边,尽管到了岸边,她仍是没撒开竹竿。
一手抬手递给岸上之人,气息微弱道:“拉我一把,脚、脚抽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