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风总是凛冽。
再搭配道路两旁的枯枝落叶。
让人特别容易联想到‘萧条’二字。
秦冽话音落,喉头一哽,目光深深落在许烟身上。
许烟神色平静,尤其是那一双水眸,半点波澜都没有,“嗯?”
看着许烟的表情,秦冽以为她是没听清。
他喉结滚动,没勇气再重复。
就在他准备放弃迈步下台阶时,许烟忽然开口,“都是自找的。”
秦冽骤然止步,倏地看向许烟。
许烟语气淡淡,“‘自愿’这种事,很难评。”
秦冽,“……”
回程的路上,两人谁都没再多说一句话。
很多事,没捅破那层窗户纸,不代表两人彼此心里没有数。
察觉到车内气氛压抑,沈泽大气不敢喘。
甚至还默默关了车内音乐。
四十多分钟后,车抵达御景庄园。
许烟率先下车,秦冽坐在车里没动。
沈泽从内视镜里看他,不敢吱声,抬手挠挠后脑勺,又收手摸摸鼻尖。
秦冽目光一直追随着许烟的背影。
直到消失不见。
许久,秦冽收敛目光,掏出烟盒,低头点了一根。
吸烟入肺的那一刻,秦冽眯起了眼。
他有生之年第一次有这种感受,明明没受伤,却感觉自己身上五脏六腑都疼。
尤其是后背到胸腔的位置。
像是压了一块石头。
沉甸甸。
让他没办法正常呼吸。
一根烟抽完,秦冽伸手将烟蒂弹出车窗外。
沈泽以为他接下来会推门下车,谁知道,他又紧接着点燃了第二根。
就这样,一直抽到第五根的时候,秦冽声音沙哑,沈泽趴在车窗上拼命呼吸新鲜空气。
他三哥抽的那是烟吗?
那明明是他顽强的生命力。
秦冽,“沈泽。”
沈泽,“咳咳咳,三,三哥,你说。”
秦冽弹烟灰,“人会因为同情和负罪感喜欢上一个人吗?”
沈泽咳个不停,“咳咳咳,不,不能吧,‘同情’一个人的话,应该就是平日里多照拂几次,至于‘负罪感’,我,我不知道别人,我要是对谁产生‘负罪感’,我应该会躲着对方走,咳咳咳……”
沈泽一句话咳嗽好几次。
听到他的话,秦冽眸子一紧。
不会。
人不会因为‘同情’和‘负罪感’喜欢上一个人。
那他对许烟呢?
这段时间以来他的那些不同寻常,出发点又是什么?
另一边,许烟回到卧室,简单冲澡洗漱,走到落地窗前的藤椅上坐着边擦拭头发边回信息。
这两天她手机里的信息已经堆积如山。
今晚之前,她善能假装是伤春悲秋,没心情回复。
但今晚过后,一些她生命中重要的人,她需要给他们一个解释。
比如苏婕。
【我没事。】
点开跟苏婕的微信聊天对话框,许烟简短打出三个字。
指尖轻触发送键。
信息刚发出去,苏婕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许烟没迟疑,按下接听。
电话接通的刹那,苏婕声音饱含怒气,“那些媒体发的东西都是真的?”
许烟擦拭头发的手微顿,“嗯。”
承应完,她抿唇,继续擦拭头发。
片刻后,电话那头响起苏婕哽咽的声音,“你为什么从来没跟我提过?”
她们俩闺蜜多年。
从初中、高中、大学,再到现在步入社会。
这么深厚的闺蜜情分。
许烟却从来没跟她提过一句。
听出苏婕语气里的难受,许烟吁一口气,“因为我不仅把你当朋友,还把你当家人啊。”
许烟话落,苏婕在电话那头直接哭出声。
因为当至亲的人。
所以报喜不报忧。
怕对方担心,也怕对方因为无能为力而自责。
苏家世代律师。
比起普通家庭,绝对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可是比起许家。
还差的远。
别说如今的苏家还有苏父和苏老爷子顶着,就算如今的苏家是苏婕当家做主,她全力以赴,也没办法扳倒许家。
不过只是多一个‘陪葬’的牺牲品罢了。
苏婕平日里女强人形象的一个人,这会儿在电话那端哭得泣不成声。
许烟静静听着,任由她情绪发泄。
等到苏婕那头哭累了,许烟声音轻柔说,“你大概不知道,这些年能有你这样的朋友陪在我身边,我已经觉得很幸运了。”
苏婕,“烟烟……”
许烟,“别哭了,都多大的人了。”
苏婕,“烟烟,你那会儿是不是特别无助,特别害怕……”
苏婕句句心疼,许烟垂放的腿蜷起,下颌抵住膝盖,没说实话,“也还好。”
苏婕,“怎么可能还好……”
那些照片里的她。
遍体鳞伤。
伤口外翻,触目惊心。
而且那个时候的她才多大啊。
怎么可能还好。
许烟和苏婕在电话里聊了很久。
差不多三个多小时。
贴着耳朵的手机都发烫。
聊到最后,苏婕情绪稳定下来,但声音已经变得沙哑,吸鼻子问,“你说秦冽做这些事是什么意思啊。”
许烟默声。
苏婕又道,“我总觉得他今天的所作所为像是喜欢你。”
许烟,“不可能。”
苏婕,“那他是内疚?”
许烟,“大概吧。”
苏婕轻哼,皮笑肉不笑道,“那他可真是天打雷劈的大好人。”
两人这通电话,结束于许烟手机没电。
聊着聊着许烟听到电话那头没了动静,把手机从耳边挪到眼前看了一眼,发现已经自动关机。
她无奈一笑,起身走到床头弯腰给手机充电。
刚连接好充电口,卧室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她直起身子迈步。
房门打开,秦冽笔直站在门外,衬衣下摆被他从西服裤里抽出来一角,随意又散漫。
许烟,“有事?”
秦冽手里捏了个空烟盒,烟盒在他手里被捏变了形,薄唇挑动,神色不辨喜怒,“邢镇找你,在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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