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般引诱,非他本性。
可沛沛最吃这套。
三月之约就快到了,他若是不上手段,如何能留住沛沛的心。
“下雪了。”
众人坐在廊下,炭火盆子烧得正旺,毕氏摆弄着古琴,紧接着就听到姚顺立开嗓,歌声绵长有力。
“月儿弯弯照九州——”
“几家欢乐几家愁——”
“几家夫妇同罗帐——”
海薏睁圆了眼,对姚沛宜道:“你爹唱歌这样好听呢。”
“不然凭他那长相,你觉得我娘为什么嫁给他?”姚放笑道。
姚沛宜戳破:“你长得像爹。”
“你……”
姚放指着姚沛宜,“你这样骂我是吧?姚沛宜,当年要不是我点头答应生你,现如今还没有你呢。”
“真的假的?”
毕氏抚琴,喝了些屠苏酒,莹白鹅蛋脸也沾染了几分酡红,“你哥说的是真的,当时我和你爹问他想不想要个妹妹。”
“听见了吧。”
姚放一手捏住姚沛宜的脑袋,“虽然不是我生的你,但你也得感谢我。”
“我谢你大爷。”
姚沛宜歪着脑袋,耀武扬威,“要不是我,你能体会有一个超级好看的妹妹是什么滋味?”
“哎哟我去,真是没皮没脸了。”
姚放抬手作势要打人,“我真是恨不得……”
“过年了,你们俩就不能停歇一阵?”
毕氏摇头,命令道:“沛沛十岁的时候,还和你哥哥一起给爹娘表演了跳舞舞剑的,今日高兴,跳一个吧。”
“我都可以啊,娘说什么我都答应。”姚沛宜抱着毕氏说。
“恶心。”
姚放脚尖一顶,桌案上的佩剑凌空落入手心。
雷妙妙和海薏对视了一眼,纷纷探头看过去。
俞定京亦坐直了,只听琴声悠扬,火堆前,姚放利落出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
姚沛宜抬手,柔荑划过妙眸,脚尖旋转,鲜亮绯裙层叠铺放,犹如海棠花绽开,腰肢轻扭,灵动如云雾仙子,昳丽明艳。
“月儿弯弯照九州——”
俞定京的目光被月下美人所吸引,久久无法移开眼,神绪好像成了一团浆,牢牢地粘在了姚沛宜的身上。
“几家欢乐几家愁——”
“几家夫妇同罗帐——”
姚沛宜笑容缱绻,一个跨步握住姚放的手臂,翻转抬腿,裙摆翩然,美不胜收。
“几家飘散在他州——”
最后一句歌声落下,俞定京才回过神来,雷妙妙欢呼:“沛沛好美啊。”
姚沛宜朝雷妙妙眨了下眼。
“我在西宁府待了这些年,从没见过如弟妹善舞的。”
俞亿爽朗的笑声从院子门口传来。
俞朴和俞亿不知在院门口停留了多久,姚沛宜惊诧道:“堂兄,阿朴,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
“时来给我们送信,邀我们来吃饭,只可惜官署内的事情还没办完,我就拉着阿朴和我一起。”
俞亿笑着看向身侧略有些失神的俞朴,“方才阿朴瞧着弟妹跳舞,都有些看痴了呢。”
“难道不是看我耍剑看痴了?”
姚放将两坛子酒扔给对方两人。
“过来一起喝屠苏酒。”
“是啊。”
姚顺立和毕氏起身行礼,“西宁王,六殿下,一起过来吧。”
俞定京眼中只有姚沛宜,待人坐回来,还直勾勾盯着人看。
“你看我做什么?”姚沛宜回头才发现对方的眼神。“没……”
俞定京偏开脸,耳根子泛红。
“定京,今日除夕,可得陪兄长多喝些啊。”俞亿将酒坛子打开,给俞定京倒酒,“想来今日弟妹不会来找麻烦了吧。”
姚沛宜知道对方说的是那日在藏仙居内骂街的事,不免有些尴尬,“那堂兄放心吧,今日是大喜日子,
西宁府多亏了有兄长帮忙,百姓们的时疫才能好得这样快,又是过年,放心喝吧,我不会找麻烦的。”
一众人热热闹闹,到了亥时守完岁才散场。
俞定京喝了不少酒,姚沛宜打算将人扶回去的时候,毕氏将俞定京拉住。
“定京,等会儿回去早些休息,明早我让人煮了醒酒汤过来。”
俞定京点头,“多谢岳母。”
这会儿大家伙都散了,只剩下毕氏和夫妇俩在一起。
“这个,给你。”
毕氏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红封,放到俞定京手里,拍了拍他的脑袋。
“这是你成为我们家人的第一个年头,新年快乐,健康顺遂。”
俞定京一愣,瞧着妇人慈爱的面庞,一时有些怔神。
像今夜这般热闹过年,他从前是没有的。
平日里多待在军营,他会给将士们时间回去和家人团聚,那年若是无战事,他也会赶回京城,陪父皇用宫宴,不过也是群臣相伴,觥筹交错,说的每一句话,都包含着算计讨好。
所以他这些年回京城过年的次数屈指可数。
直到今夜,瞧见姚家人这般温馨融洽的除夕夜,收到毕氏的红封,才觉心头某处空出的一角,渐渐被人填满了一般。
“你怎么还不睡?沐浴完就盯着那红封。”
姚沛宜等俞定京沐浴过后,便也去沐浴更衣,入净室前,俞定京坐在床上认真地盯着红封,待她从净室出来,人还保持着同样的姿势。
“有什么好看的?”
姚沛宜都不禁好奇,走过去道:“里头塞了多少钱啊?我娘该不会把房契都给你了吧。”
俞定京洁白面庞上残留着喝酒后的酡红,笑了声:“岳母应该也没这么信任我吧。”
“我娘很喜欢你。”
姚沛宜一屁股坐在床上擦头发,“看不出来?”
“嗯。”
俞定京唇角上扬,“看出来了。”
“啧。”
姚沛宜没眼看,低头擦头发,“瞧你得意那样。”
“谢谢你。”
俞定京垂首将红封握紧,唇角上扬。
“啊?”
姚沛宜茫然地抬起脸,“谢我什么?”
“谢谢给我的一切。”
俞定京接过她手里的帕子,替她擦头发,湿漉漉的发丝在宽厚大掌中很快蹭干,“沛沛,要是没有你,我身如浮萍。”
姚沛宜心底动容。
【他是不是看到今日我和家人在一起,所以想起从前了?】
【他心里会不会很难受?】
姚沛宜不会安慰人,也没有弄清楚俞定京从前究竟是怎么样,所以也不敢轻易开口。
“沛沛……”
俞定京握住她放在腿上的手,下巴抵在她肩膀上。
“我很高兴。”
姚沛宜愣了。
“若是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日。”
俞定京气息混杂着酒气,轻声问:“你今日跳的那支舞很美,能不能一直跳给我看?”
姚沛宜耳根子都被他滚烫的气息弄得酥酥麻麻,不自然地耸了耸肩膀,“你什么意思?是想累死我啊。”
“我的意思是……”
俞定京沙哑的嗓音拖长尾调,低声道:“一直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
姚沛宜回头,撞见对方那双已然迷离的黑瞳,倒映出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