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曹吉祥转呈的处方,什么人参、黄芪、地黄……都是些滋补类的中药。¨小/说-宅- ,免*费_阅/读′
朱祁镇略带烦恼地说道:“既然没什么大毛病,汤药就免了,朕静养几日便是。”
董宿神色凝重地说道:"圣躬虽无大碍,然小恙亦不可轻视。若陛下不遵医嘱,他日病势反复,微臣纵有千命,亦难抵失职之罪!"
皇帝连不吃药的自由都没有么?
朱祁镇面带愠色地说道:“都退下吧!往后纵有差池,朕不究责便是。”
皇帝拒绝吃药,小小的太医院使,那是丁点办法也没有。即便皇帝说了,纵有差池也不追究,可万一病情加重,他还是难辞其咎。
董宿进退两难之际,一时不知所措地看向曹吉祥。
曹吉祥摆手示意道:“既蒙陛下圣谕,尔等还不速速跪安!”
“微臣……谨遵圣谕!”
董宿跪安后,曹吉祥关心道:“陛下不食汤药,奴婢斗胆请陛下暂辍朝务,静养几日,不知圣意如何?”
“不必了,朕只是偶然风寒,又不是什么大毛病,我休息一会就好了,有什么事情及时通禀。”
朱祁镇倦意沉沉,甫一卧榻,便坠入酣眠,细碎鼾声渐起。_k!a!n`s,h_u+a?p.p?.¨n`e?t?曹吉祥轻拢帷幔,屏息敛足,悄无声息退至殿外。
……
秋阳穿透薄雾,倾洒出万道金光。
诏狱之内,白日如夜,霉苔漫墙,死寂中隐隐渗着血腥余韵。
牢房的栅栏上,杨洪呈半蹲低垂,囚服绞成的粗绳,死死勒进青紫脖颈。他双眼暴突,瞳仁浑浊泛白,僵硬的手指还保持着抓挠绳索的姿态。
马顺死死地盯着尸首,眼底翻涌着惊怒交加的暗潮,牙缝里挤出的话语裹着森冷杀意:"谁准他死的?"
"指挥使大人!"
身后的镇抚使扑通跪地,声带着哭腔剧烈颤抖。
"卑职昨夜亲自押解犯人入狱,寸步不离守了整整一夜!谁料天快亮时打了个盹,不过眨眼的功夫,再睁眼时人已自缢而亡……"
马顺目光如刀,冰冷的视线在他身上来回剐蹭。
"卑职愿以全家性命起誓!自犯人入狱起,卑职便守在狱内,连半步都未敢挪!狱中门窗紧锁,绝无外人进出!"
他浑身抖若筛糠,冷汗浸透官服,"若有半句虚言,甘愿被千刀万剐!"
“即刻起,门大人接管北镇抚司!”
马顺冷峻地盯着指挥同知门达。
“其一,严密封锁消息,现场所有人等,全部下狱,隔离审查;其二,封锁现场,速传仵作,验明杨洪死因。`萝_拉¢小/说¨ *最-新¢章?节?更_新_快*明日天黑之前,我要知道全部真相。”
言毕,马顺袍袖一甩,绣春刀铿然作响,大步踏出诏狱,朝着紫禁城疾驰而去。
日悬中天,仲秋暑气未消。
乾清宫外,马顺未及整冠,便对紧闭的朱门高呼疾呼道:“陛下!卑职马顺有急事禀报!”
“马顺!你吃了熊心豹子胆?”
曹吉祥捏着尖细的嗓子,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手指几乎戳到马顺鼻尖。
“主子才歇下半个时辰,你这般哭狼嚎扰了圣驾,是要满门抄斩不成?”
他三角眼瞪的滚圆,蟒袍随着剧烈喘息起伏,袖中拂尘簌簌颤动,活像只炸了毛的老鸹。
“曹公公,若非十万火急,给马顺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惊扰圣驾啊!”
马顺神情焦急地躬身解释。
“烦请公公通禀一声!”
“真是不让人省心!罢了,既是要事,咱家这就去通禀,你先候着吧。”
曹吉祥审视许久,略带抱怨地转身入内。
半晌后,曹吉祥从内挑起玄色珠帘,"马指挥使……”他尖细嗓音裹着笑意,"陛下唤你呢。"
马顺踏入寝殿的瞬间,扑通一声双膝跪地,额头狠狠砸向地面:“主子!奴才罪该万死!杨洪昨夜……竟在诏狱自缢,是奴才疏忽职守,求主子降罪!”
“杨洪自缢?”
朱祁镇猛地掀开锦被,满脸怒气地盯着马顺。
“究竟是怎么回事?”
“杨洪入狱后,奴才就命专人看守。不料天亮时,看守一时打盹,他竟在牢中自缢。现场看似自尽,奴才已命仵作验尸,将涉案人等全部收押,明日定当彻查清楚。”
话音未落,他又接连叩首,额头撞击地面的声响,在寂静的寝殿中回荡。
朱祁镇面带寒霜道:“杨洪之死,你怎么看?”
“杨洪纵横疆场,一生戎马,应该不会选择自杀,而且这个时间过于巧合。所有奴才推测,应该是有人为了灭口,给他施加了压力。”
马顺低垂着目光,小心翼翼地说道。
“这足以表明,锦衣卫中必定藏着内鬼!极有可能在这段时间,有人给他传递了消息,甚至暗中会面。”
“奴才管教不严,误了主子大事,还请主子治罪!”
马顺不停地重重叩首,额头撞得金砖咚咚作响,额前的血渍顺流而下。
朱祁镇半阖的眼睑下,目光如寒芒般剜向马顺。
历史上,马顺在土木堡之变后,被文臣群殴致死,应该与这些人没关系。
他任指挥使多年,对锦衣卫的情况了如指掌,此刻问责他,换个新人上来,只会恶化眼前的局势。
“还不快去查明真相,揪出内鬼,再有半分差池,朕定不饶你!”
“谢主子开恩,奴才这就去查个水落石出,定把内鬼抽筋扒皮!”
马顺声音略带颤抖,连磕三个响头后退出殿外。
杨洪自戕的时间,不选在居庸关或返京途中,却唯独选在回京第一天?
卯时,曹鼐三人争取三法司会审不成,午时就传来杨洪自缢的消息,这个时间也过于太巧合!
难道杨洪案他们都牵连其中?
内阁、兵部、户部、刑部、大理寺、督察院……这些还只是已现苗头的文官集团,那些尚未暴露的还有多少?
宣府的杨洪集团,大同的石亨、郭登,辽东的范广,还有锦衣卫的内鬼……
满朝文武,近乎半数牵涉其中!
而朝堂上,异口同声要立太子的也是这些人。
但是立朱见深为太子,最大的获益者是周贵妃父女,难道她们也与杨洪案有关?
英宗在土木堡出事,最有机会继承皇位的,是朱见深和朱祁玉,只是朱祁玉在历史上成功了而已,不代表周氏父女没有努力过。
杨洪案的背后,难道是皇位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