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行驶得很颠簸,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汗味、消毒水味和若有若无的血腥味。*l_a~n!l^a?n,g?u*o`j′i^.?c~o-m+
陈曦和其他十几个被从不同地方救出来的幸存者挤在一起,坐在冰冷的金属长凳上。车厢里光线昏暗,只有顶部一盏小小的应急灯发出微弱的光芒。
没有人说话。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恐、茫然和深深的疲惫。
有些人身上还带着伤,用临时的纱布简单包扎着,血迹渗透出来,触目惊心。
有些人则目光呆滞地望着车厢的某个角落,仿佛灵魂还没有从刚才的恐怖经历中归位。
陈曦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浑身都在隐隐作痛,特别是摔倒时磕到的屁股和手肘。
她的衣服上沾满了灰尘和污渍,手里还下意识地紧紧攥着那把从厨房里拿出来的菜刀——在被士兵发现前,她就己经把刀藏到了身后,但那种冰冷的触感似乎还能给她一点点虚假的安全感。
她脑子里反复回放着之前在楼梯间看到的那一幕:那个变成了怪物的保安,被子弹打碎脑袋的瞬间,还有那个突然出现的、穿着迷彩服、如同天降神兵般的军人……
救了她的那个军人,看起来很年轻,大概也就二十岁出头,脸上还带着一点稚气,但眼神却异常冷静和坚定。他检查了陈曦的情况,确认她没有被咬伤或抓伤后,用对讲机向上级汇报,然后简单地告诉她:“跟我们走,这里不安全了。”
他们清理了楼道里的几具“感染体”尸体(陈曦注意到,他们对每一具尸体都补了枪,目标都是头部),然后护送着她和其他几个从楼里找到的幸存者(大多是躲在家里瑟瑟发抖的老人和孩子)下了楼。.卡`卡-暁,税/徃! ′最?欣^蟑¢劫\埂^芯^筷′
楼外的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混乱。警灯闪烁,枪声零星响起,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血腥味。穿着各种制服的人——警察、特警、军人——在紧张地忙碌着,建立防线,搜寻幸存者,搬运伤员和……尸体。
她看到一些和“林薇薇”、和那个保安一样的“怪物”被士兵们用枪射杀,倒在血泊中。也看到一些受伤的士兵和警察被抬上救护车。场面混乱而惨烈。
她和其他被救出来的平民被集中到一起,简单地询问了基本信息和健康状况(主要是确认有没有被咬伤或抓伤),然后就被安排上了这辆军用卡车。
车厢里,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看起来只有三西岁的小孙子。小孙子大概是吓坏了,把脸埋在奶奶怀里,一动不动,连哭都不敢哭。老奶奶则不停地小声念叨着什么,像是在祈祷。
坐在她旁边的是一个穿着西装、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但他的西装被撕破了,眼镜也碎了一只镜片,脸上还有几道血痕,眼神涣散,嘴唇哆嗦着,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陈曦不敢和任何人交流。她也害怕。
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被带到哪里去,也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那个关于“急性传染病”的官方短信通知,虽然姗姗来迟,但至少说明政府还在运作,军队还在行动。′e~z/小-税_徃* _芜′错\内.容!这给了她一丝希望,但也仅此而己。
卡车大概行驶了半个多小时,期间走走停停,似乎经过了好几道检查关卡。最后,车子在一个看起来像是大型体育场馆的地方停了下来。
车厢后门被打开,刺眼的灯光照射进来。几个穿着白色防护服、戴着口罩和护目镜的工作人员站在车下。
“都下来吧!动作快点!排好队!”一个拿着扩音器的声音喊道,语气有些不耐烦。
幸存者们互相搀扶着,慢慢走下卡车。陈曦也跟着人群走下去,脚踩在坚实的地面上,感觉有些不真实。
体育馆内部灯火通明,但气氛却异常压抑。巨大的场馆内部被临时分割成了不同的区域。靠近入口的地方是“登记和初步筛查区”,所有新来的人都要在这里登记身份信息,并接受简单的体温检测和询问。
陈曦看到,如果有人体温过高,或者身上有明显的、可疑的伤口(特别是咬伤或抓伤),就会立刻被几个穿着更厚重防护服、神情严肃的人带到旁边一个用隔离板围起来的“特殊观察区”,不知去向。
这让所有排队等待的人都感到一阵心悸。
幸运的是,陈曦体温正常,身上也没有明显的伤口。她顺利通过了初步筛查,被发了一个印着编号的蓝色塑料手环,然后被引导着走向场馆内部的一个区域。
这个区域被划为“临时安置区”,里面己经聚集了很多人,男女老少都有,密密麻麻地坐在铺在地上的毯子或者自带的行李上。
大部分人都很沉默,脸上带着茫然、恐惧和疲惫。偶尔有孩子的哭闹声响起,但很快就会被大人捂住嘴或者低声呵斥下去。
穿着军装的士兵和穿着白色防护服的工作人员在人群中穿梭,维持着秩序,分发着少量的瓶装水和饼干。
陈曦找了一个相对空旷的角落坐下。她看着周围这些和她一样侥幸从地狱边缘逃生的人们,心里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对未来的迷茫。
这里是安全区吗?他们能在这里待多久?外面的世界到底怎么样了?她的父母家人怎么样了?这些问题都没有答案。
她注意到,安置区里的人,似乎被工作人员按照某种标准进行了简单的“分类”。
像她这样年轻、看起来健康、没有明显外伤的人,大多被安排在靠近出口和物资发放点的位置。
而那些年老的、体弱的、或者带着年幼孩子的,则被安排在更靠里的区域,似乎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在照顾他们。
还有一些人,则被带到了更远处的、用铁丝网和隔离带围起来的另一个区域,那里有持枪的士兵看守,气氛明显更加紧张,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这种无声的分类,让她感到一丝不安。
她旁边坐着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子,看起来像个大学生,戴着眼镜,很斯文,但脸色苍白,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女孩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双肩包,像是抱着救命稻草。
也许是相似的年龄和处境让她们产生了一丝共鸣,女孩主动和陈曦搭话,声音很小,带着颤音:“你……你也是刚从家里逃出来的吗?”
陈曦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我……我住在学校宿舍,昨天晚上……我室友她……她突然就……”女孩说着,眼圈红了,声音哽咽起来,“我躲在厕所里,后来……后来是解放军叔叔把我救出来的……”
陈曦看着她,仿佛看到了之前的自己。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肩膀,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却发现自己的喉咙也哽咽了。
她们都是幸存者,但未来在哪里?
就在这时,安置区入口处传来一阵骚动。几个士兵押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那个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身体强壮,但情绪非常激动,嘴里不停地咒骂着什么,试图挣脱士兵的控制。
“放开我!老子没病!老子就是要出去找我老婆孩子!你们凭什么关着我!”
士兵们不为所动,强行将他按倒在地,用束缚带捆住了他的手脚。男人的挣扎和叫骂引来了周围人群惊恐的目光。
一个看起来像是负责人的军官走过来,冷冷地看了那个男人一眼,然后对旁边的士兵说:“带到隔离观察区去,重点看护。”
“是!”士兵们拖着仍在叫骂的男人离开了。
陈曦看着这一幕,心里更加不安了。这里虽然暂时安全,但似乎……也并不自由。
她低头看了看手腕上那个蓝色的塑料手环,上面印着一串她看不懂的数字编号。她不知道这个编号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会被归入哪一类“流向”。
体育馆穹顶的灯光惨白而冰冷,照亮了这片如同诺亚方舟般拥挤而脆弱的避难所,却驱不散每个人心头的阴霾和对未来的恐惧。
窗外,宁海的这个夜晚,依旧漫长而黑暗。枪声和嘶吼声似乎从未真正停歇。
陈曦不知道,自己和这里所有的人,最终能否找到真正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