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香斋门口，林氏脸色已青得能拧出水来。,x`x!k~a!n_s`h?u^w?u\.-c*o`m+
她本以为昨日那“锦绣银票”多少挽回点场面。
哪料今儿一早，对街锣鼓一响，气势更胜从前。
尤其是那转盘、拼团、赠品、抽奖、积分、红包一通猛砸。
不光人气滚滚，还把原本自家那几个老主顾都拐了过去。
她越听越糊涂，越看越咬牙，连那几个小厮都忍不住凑到她身边低声问。
“掌柜的……咱学不学啊？”
林氏眼角跳了跳，却一言不发，只盯着对街那铜光闪闪的转盘。
忽然，她眉毛一挑，冷不丁一把扯掉头上的帕子，丢给身边的小厮。
又顺手扯了条深青帷帽戴上，一把将自己脸遮了大半。
小厮一惊。
“掌柜的，您这是？”
“我亲自过去看看，他们到底搞的是什么名堂。”
“啊？您要过去？那……咱不是……”
他还没来得及说完，林氏已经抬步走出门槛。
一手拎裙角，一手稳稳压着帷帽，径直往祥云布庄人堆中挤了进去。
彼时，布庄门前喧嚣鼎沸，正有一名汉子转盘中了“抽锦票”，旁边人顿时一阵喝彩。
“哟，又抽到好东西啦！”
“这锦票可真是抢手货，今日才发二十张吧？”
“我前头那伙计还没转就被排满了！”
林氏在人群里伸长脖子看，半信半疑地自言自语。?2`8_l\u`._n`e′t￠
“转个盘，真能弄出这些花样？”
就在她踌躇间，李掌柜正好看见她。
他一眼就认出这位穿着讲究、走路带风的中年娘子，眉眼分明。
虽压着帷帽却掩不住气场，岂不是对面聚香斋那位林掌柜？
不过他面上不动声色，反而笑吟吟地迎了上去，抱拳作揖。
“哟哟哟，这位贵客眼生得很，今日哪阵风把您吹来了？可是看中咱‘拼好布’的热闹？”
林氏眼角微抽，强作镇定，压低声音道。
“我、我就路过……看你家这边……人气挺旺的，想着也来瞧一瞧。”
她话音刚落，后头就有个妇人插话。
“哎呀娘子您来得巧，我前头转了一把，中了双倍积分。”
“又拉了两家亲戚拼了个五人团，买喜布才用了三百来文！划算得很！”
林氏脸上肌肉微微一抽，咬了咬牙，忽然开口。
“我能不能买？”
此话一出，围观众人齐齐看向她，不少人已经认出了这位“邻居”，只是碍于面子并未出声。
李掌柜一怔，旋即眼神一转，拱手笑道。
“哎呀，开门做生意，哪儿有不迎客的道理？”
“谁来，咱都欢迎！您要是看中哪匹布，尽管开口，我给您详细介绍活动。”
林氏低头略微掩饰尴尬。
“我不挑布，我先……我先转一把吧。”
“好咧！”
李掌柜立刻拍手。′k?a·n?s?h`u/b`o_y,.,c~o-m·
“这边请，这边请，您既然愿意支持我们祥云布庄，那就是咱的贵客。”
“咱这转盘可是公平公正，保管让您转得舒心、买得开心。”
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林氏也不客气，抬步走到转盘前。
李掌柜当即吩咐。
“伙计，给这位娘子登个转号，登记好。”
“是！”
伙计也不敢怠慢，立刻抱拳，声音响亮。
“娘子，您只要轻轻一拨即可，顺时针，力度随意。”
林氏深吸一口气，伸手握住铜把手，眼神微沉，猛地往顺时针一拨。
转盘吱呀呀地旋转，红蓝金各色绸带飞快掠过，众人齐齐屏息。
“看看会落哪一格！”
“哎呀别是空格吧！”
“哪能有空格，这掌柜早说了，‘货真价实，无空无骗’！”
转盘渐渐缓了下来，速度一点点减慢。
众人眼看那箭头缓缓掠过“送半尺”、“再来一次”、“积分十倍”。
最后“咔”的一声，稳稳地落在“拼团减半”。
人群一阵哗然。
李掌柜手一拍，声音宏亮。
“好家伙！咱这位娘子第一把就中‘拼团减半’，果然是手气极旺啊！”
林氏原本心底还存着几分怀疑，此刻听得众人惊呼，看到那清楚的箭头，自己也微微一愣。
“这……真有这么巧？”
她下意识低声说了一句。
李掌柜早已笑开。 “哪是什么巧，是您天生旺财相啊！我说呢，刚才远远望着您，就觉得今日要出个大彩头，果不其然！”
“娘子您只需再拉上四人成团，这布就打五折！若愿意多拼一单，再赠‘祥云金票’一张！”
林氏一时语结，身后已经有人起哄。
“娘子您这么会转，干脆拉我们一块儿呗？”
“对呀对呀，我正想买布，不如蹭娘子这把好运！”
“我也来！我家侄媳才刚定亲，正发愁没喜布呢！”
林氏怔在当场，原想悄悄打探一番，没料竟当众引爆一波气氛。
她嘴角抽了抽，只得僵硬一笑，微微点头。
“那……那我先看看布样。”
李掌柜忙一拱手。
“请，娘子里边请，咱布样全新上架，颜色、布质、花样，保您满意。”
他又侧过头，对后头小厮道。
“今日头等贵客已至，后头还有谁想转盘，先排好号，莫乱了次序。”
聚香斋门前，日头渐斜。
原本铺前小厮一早立起的榜文，被阳光晒得卷了边。
红底褪色、金字黯淡，空落落地立在那里，风一吹，发出飒飒响声。
几个小厮站在门口，有的蹲在门槛上，有的靠在梁柱边，东张西望，神色焦灼。
“掌柜的都出去一下午了，怎么还不回来？”
“对啊，她说过去打探下情况，可眼瞅着太阳都快落山了。”
“那边祥云布庄人都散完了，怎么还不见人影？”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哎哎哎，瞎说什么呢！”
年纪稍大的小厮小梁赶紧打断。
“咱掌柜是什么人？就算真闯火坑都能完完整整爬回来。”
他话音刚落，远远就见街角巷口转出一队人来。
为首正是林氏，她戴着那顶深青帷帽，双手拎着两大包布料。
身后还跟着两名生面孔的挑担小哥，肩头扛着一捆又一捆新布。
几名小厮顿时瞪大眼睛，齐刷刷站了起来，像看见什么天降异象。
“来了！掌柜的回来了！”
“哎哟我去，那是什么？怎么还买了东西？”
“不是说去打探‘拼好布’？这架势……怎么跟进货似的？”
林氏一步步走近，脸色既僵又硬。
她走得不快，像是一路上踌躇着、犹豫着，又像是在极力掩饰什么。
身上的帷帽已经取下，鬓边乱了几根，额角似有微汗，眼神微飘不定。
但手上拎的那两包布却是真货，白布、细棉、红锦、彩麻……样样齐全。
直到跨进门槛，她才抬眼看向几个小厮，语气尽量平稳地说了句。
“让开些。”
小厮们赶紧让路，可实在憋不住心中疑惑，小梁忍不住凑上前，小声问道。
“掌柜的……您不是说，过去打探下对面的‘拼好布’怎么玩儿吗……怎么这布……还买了这么多？”
林氏脚步一顿，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半晌，她低声咬牙道。
“那家铺子……太可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