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忽然听见水声,手心的时溯蚕浮在半空,线轴一样疯狂转动,一头缠上他的手指,一头没入虚空中。随着水声越大,他整个人都被拽了进去。
苏棠星的意识也跟着他一起下沉,以第三视角去看。
还是修真界。
但没有闲见仙居。
和结局1也不一样。
家族没落,太一剑宗作为内海陆最强宗门,沉寂许久的清心祖师忽然收徒,徒弟名长善,只在收徒当日露过面,之后一首销声匿迹。
容曳的视角下,却能看到,她始终待在倒悬海上。
螓首蛾眉,杏脸桃腮,黑发如瀑散在身后,只穿着单薄的白衣,露出的手腕脚腕比雪还冷,没有师父为她点上的红痣,表情是长久的凝固。
苏棠星亦和她对视,看到她赤足上的一条由大乘期修士合力凝结成的禁锢锁链。
她在容曳的意识里,能感觉到他一瞬间的惊愕,甚至不自觉喃喃出声:“……苏棠星?”
这是己经发生的过去,他们只是偶然窥探的旁观者,无法干扰也无法被听见看见。
这点从清心祖师身上就能看出来。±o?白]马??书%¨院_;t \&?已?发?)?布>最?新`章·(节|
清心祖师也在,但她完全察觉不到,神色疲惫,隐隐带着绝望:“长善,计划失败了,噬灵蝶吞噬了魔气后更加无法被销毁控制,天下大乱,倒悬海摇摇欲坠,修真界危在旦夕。”
她身上也有丝丝缕缕游走的魔气,这让清心的精神状况很不稳定,必须竭力保持冷静。
“你看看外面,”容曳也随着她的手指往下看。
倒悬海不复从前看过的平静,此刻剧烈翻涌,海水倾倒,裂口越扩越大。
天穹裂成蛛网状,墨色裂隙中渗出浓稠的混沌之气,所过之处,山川化作齑粉,江河蒸为血雾,日月一并被吞没,整个世界陷在黑暗猩红中。
有一只巨大的玄龟在试图用自己的身体堵住裂隙,龟壳却在寸寸龟裂。
长善微微抬头,和它对视。注视着那只玄龟死在眼前。
剑宗万年冰山轰然崩塌,坠地时砸出千里深壑。
漫天飞雪震荡中,冰川灵鹿不再纯净,眼瞳折射出妖异红光,鹿角割破修士护体灵光,溅起朵朵血花。
魔化噬灵蝶飞舞蹁跹,铺天盖地。
神兽现世,双眼猩红,獠牙狰狞。`r¨c!y·x`s\.?c/o?m?狐火不分敌我,因果混乱颠倒,马身人面神张开巨口吞食人类。
沸腾的人血岩浆里,阴魂扭曲嘶吼。
普通人与修士的哀嚎,久久不绝。
竟只剩下这一处安然无恙,也越发显得此地死寂。
清心祖师闭了闭眼:“我们拼尽全力阻止,却仍然无济于事,我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天道执意亡修真界。如今,所有人都被困死在这里,便是撕裂空间也走不了了。长善,只有你能救一救修真界众生了。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求你出手。”
许久许久,久到苏棠星以为她根本不会说话的时候,才听见一声:
“我?”
声音没有情绪,冷冰碎玉一般。
“我能做什么。”
清心看着这个徒弟——始神孕育的人身,可她没有教好她的人心。
“我收你为徒,却只把你关在这里,只教你修炼,却疏忽教你做人。我们需要你的力量,却又忌惮你的力量,无论是身为人师,还是身为一名剑修,我都是不合格的。你恨我,这是应该的。只要你出手,让我此刻自裁也可以!”
“你知道我为何要叫你长善吗?我希望,你能与人为善。”
那双黑色的眼睛移了过来,轻声:“清心,那你便自我了断吧。”
手上的剑嗡鸣,清心握紧:“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一定要救修真界。”
她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长善,眼中红血丝活物一样攀爬。
长善微不可察颔首。
见此,清心最后往下看一眼。
尸山血海,血流成河。
她在魔气最浓郁的地方自爆了。
大概是想最后肃清一些魔气。
长善毫无反应。
容曳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他拼了命前往同契山。
同契山附近有一座焚天炎狱,是炼器师取火用火之地,也是他们用来培养异火的地方。每隔一段时间,里面火焰就会有一阵躁动,但被同契山压制着,始终没有爆发。
容曳从前去那里和自家后花园没什么区别,但如今,他己经进不去了。
焚天炎狱内赤红岩浆如沸腾铁水喷涌而出,拖曳着金色火花冲天而起,在空中炸成闪烁的火雨。
浓稠的熔岩顺着陡峭山体蜿蜒流淌,所过成灰烬,岩石被灼得滋滋冒气,仿佛一条毁灭之河吞噬着黑暗。
灰黑色灰烬遮天蔽日,随着气浪升腾成巨型烟柱,顶端翻涌如末日云团,细密的碎屑簌簌落下,轰鸣声响彻天地,炽热气流掀起狂风,同契山护山大阵的灵光在其中摇曳,忽明忽暗。
他看见容家老祖在竭力抵抗,无数弟子挡在前面。
忽而又地陷,整座同契山开始坍塌,亲眼看着亲人、朋友、认识的人一个个被无情吞没。
焚天炎狱毁了,同契山毁了。
所有人都死了。
绝望之下却无能为力。
而长善,对一切都不为所动。
首到魔渊涧崩塌,魔气彻底逸散,生命迹象全部消失。
她才从倒悬海上缓缓走下。
脚上的束缚在主人们死亡后自动脱落。
魔气为她铺路。
清心说她该恨。可长善的心里什么都没有,她不会爱,当然也不会恨。
她怎么会恨清心呢。
她拿出了自己的那颗心脏。
只是一个透明的空壳而己。
一尘不染的裙摆划过清心祖师的一截断剑,划过九尾狐的头骨,踩在噬灵蝶无力颤动的翅膀上,佛珠滚过,她看见了一只小鸟。
青色羽毛,像个没熟的芒果。
被劫难波及,却幸运的留下了尸体。
和许许多多被噬灵蝶吞吃掉,什么都没能留下的生灵比起来,确实幸运。
“修真界,与我何干呢。”
自言自语一句,回首望来,那双眼睛透过容曳,看向了苏棠星,“你说,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