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你把你儿子科考的卷面拿出来,再评评看?”
“你……你……”
“你们这些附和的人,都是弊政的受益者!陛下,臣提请改革科举!”
顿时又冒出许多人,请沈括改革,文官队伍里以叶回为首,不甘示弱,两队人吵得不可开交。·x\4/0\0?t!x·t*.?c`o,m′
沈雾揉着颞颥,忍无可忍气沉丹田:“都给本宫住嘴!”
金銮殿安静的落针可闻。
沈雾站起身,看向皇帝:“皇帝执意要继续以往的科考制度?”
“朕……”
“好,那本宫就如陛下所愿。”沈雾根本不给沈括改口的机会,她转身看向百官,“本宫是摄政公主,但皇命难违,尔等也不要再说了。不过皇帝,既然有说吏治不清,不能不给个交代……”
沈括起身,“朕立即让都察院派人一一清查。”
沈雾慢悠悠点了点头。
“退朝——”
崔胜追出金銮殿,“公主!公主为何要同意,这、这科举这……”
沈雾转过身,“小崔子,听本宫的,这些文政弯弯绕绕,咱们就别想了,想不懂的昂,玩你的双刀去吧。”
她呼噜呼噜崔胜的毛,像打发小动物似的,崔胜憋得黑脸涨红,追在沈雾身后。
“公主,怎么回事啊公主,您就教教属下呗——”
“公主——”
沈雾捂着耳朵往前走,被烦得不行,干脆一个急刹车打算现在就把崔胜踹飞,却见他忽然停了下来,冲前方作揖。
“千岁爷。”
沈雾神情一怔,不待她回头,身后便传来熟悉的嗓音:“长公主,别来无恙。”
沈雾缓缓转身,磨牙切齿气急反笑。
容、复。
死太监!
长廊下的男子一身赤色飞鱼服,身姿挺拔,肩宽腰窄,脸庞轮廓分明,剑眉斜飞入鬓,眼神深邃锐利,琥珀色的瞳孔透着暗沉偏执的光,像头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
沈雾眯着眸,脑中想起他背着光一步步走向自己,掐着她的下巴偏执又凶狠的说:
“想要报仇,用你自己来换。”
虎落平阳被犬欺,这死太监竟然一直对她抱着这种心思!
沈雾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叱道:“谁允许你回来的?父皇冥诞未过,你不在旁守灵,该当何罪。九、千、岁。”
容复闲庭信步朝她走来。-k/u`n.l,u^n.o*i*l,s\.¨c·o+m·
“陛下说朝堂有要事,所以臣回宫了。”
他长得高,腿也长,三两步就走到了沈雾面前,隔开了她和沈雾。
那双狭长的眼斜睨了一眼崔胜,崔胜顿时头皮一麻,仿佛被什么猛兽咬住了喉管,紧张到动弹不得。
容复嘴角弯起一道弧度,好脾气似的说:“崔将军,虽然你与公主交好,可在宫内君是君,臣是臣。”
他一只手压在崔胜肩头,却好像有千钧重,崔胜只觉得骨头都在咯吱作响。
“是,微臣知错。”
那道力气散去后,崔胜瞬间跳出两三米远,“公主!微臣先走了!”
容复离沈雾很近,近到沈雾一呼吸就是容复身上的檀香气,太监都爱熏香,为的是掩盖净身后难免泄出的气味。
可这死太监又没断根,明明杀人如麻,还特爱带着个佛珠熏檀香招摇过市,沈雾撇了撇嘴。
“喂。”沈雾抬起头,手指点在他胸前,“你吓到本宫的朋友了。”
容复绷紧了身子,被她点住的位子刹那间星火燎原,他喉结一滚,笑道:“微臣知错,所以公主要惩罚微臣吗?”
“惩罚……”
沈雾抱臂冷笑了声,她前世为了起复,和这死太监纠缠了好几年,深知他的尿性,都说太监容易变态,假太监也是。
惩罚他和奖励他没什么区别。
虽然上辈子这人也算帮了自己,但被他拿捏那几年沈雾羞于回忆。
这辈子她不会再重蹈覆辙,自然也不会再跟他有什么交集。
“给本宫滚远点。”
沈雾与他擦肩而过,容复嘴角的笑容慢慢扩大,垂在身侧的手反复攥握,像是在抓取什么东西。
他漆黑如墨的瞳孔中倒映着沈雾的背影,像是锁定了猎物的头狼。
沈括在宫内来回踱步,早朝上的事令他心烦意乱,拿不定主意。
他冲殿外吼道:“容复人呢!”
陈旺跑了进来,“陛下,督主回来了——”
容复闲庭信步走进殿中,俯身作揖懒散道:“微臣见过陛下。”
“你终于回来了!”沈括像找到了主心骨,立即把科举改革案的奏疏交给容复。
容复位居司礼监掌印,有批红之权,连内阁首辅都要对他礼让三分。
沈括登基时只有十三岁,东元帝钦点沈雾为摄政长公主,容复为司礼监掌印,为他辅佐朝政。_3\3*k~s¢w·.\c¢o¨m_
对于沈括而言,容复和沈雾一样,都是阻碍他掌权的拦路石,但容复好一点,毕竟他只是太监,翻不起大风浪。
容复和沈雾互不对付,沈括暗中更信任容复,遇到拿不准的事都会寻求他的帮助。
“怎么样?你觉得这改革朕到底要不要同意?今日早朝皇姐放话,说都听朕的,可是朕……”
“陛下不该与长公主唱反调。”
容复放下奏疏,慢条斯理道:“长公主摄政多年,不会在这种事上拿错主意。”
“朕本想以她的性子,惹急了肯定不听朕的,执意实行。这样不管后面是好是坏,朕都能摘出去。可她突然……朕也不知她是怎么了,她昨日还从午门正门进宫……”
沈诏咬牙切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未觉察到容复眼里闪过零星的笑意和深谙。
沈雾斜睨几个内阁大臣:“你们可听清楚了?”
“臣遵旨。”
次辅第一个高声应和。
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附和声,至少大半个朝堂官员皆应,独有那么几个零星的独苗,即便不吭声也跟着低下了头。
朝堂仿佛成了沈雾的一言堂,沈括甚至连替裴国公求情都不行,他眼前发黑,怒火熊熊燃烧。
容复面不改色,轻声提醒:“皇上莫要失态,这是朝会。”
沈括反复深呼吸,终于平复了心情。
沈雾坐回了位子上,沈括哑声道:“还有谁要奏事?”
文官最前方的容首辅轻咳一声,大步出班。
他拱手作揖,大声说道:“皇上,微臣要参长公主,身为臣子朝会从午门进入!上朝后搬椅就坐!眼里浑无皇上!心中没有君臣之分!简直大逆不道,枉为臣子……”
容首辅滔滔不绝,说得老脸通红,像下一秒就要气绝。
朝堂上寂静无声。
沈括眼底闪过一丝欣慰,面上还装出一副无奈的模样,看向沈雾。
“长公主,这……”
不等沈雾开口,已有人出班,大声反驳:“皇上,微臣有话说。”
官员舌灿莲花:“长公主可从午门上朝,这是先皇给的殊荣。长公主为大庆呕心沥血,北击匈奴,南征倭寇,现在大庆四海升平,长公主功不可没!先皇早就许长公主可从午门入宫的特权,长公主行了特权,有何不可?”
“臣附议!”又一官员出班,朗声道:“长公主一身旧疾,曾带病上朝,先皇当朝赐座。长公主今日容色不佳,微臣以为长公主是旧病复发,故而用椅,理应通融。”
“一派胡言!”
容首辅和几个官员当朝争执起来,几人你来我往吵的热火朝天。
沈雾已经习惯了,不管是先皇在世还是沈括登基,只要有她在的朝会都免不了因为她吵闹不休。
容首辅更是弹劾她的第一人,以一己之力舌战群臣不落下风,次次双方都是打个平手,不了了之。
沈雾本也没把今日朝会放在心上,她预计再吵一炷香的功夫大概就能下朝了。
这时,容复在上首不知对沈括说了什么,沈括忽然说道:“够了,都给朕住口!”
皇帝说话还是有用的,奉天门前顿时安静下来,沈括义正词严:
“长公主有不世之功,理应有特权,这不仅是朕,也是先皇许下的。容首辅,你不必再多言了。”
“是,皇上。”
态度转变如此突然?不像沈括的做派。
沈雾眼珠一滚,视线从沈括身上缓缓移向容复。
容复的眼神凉薄又淡漠,他长相清冷孤高,饶是穿着艳色的赤色飞鱼服依然是一副仙人姿态,人模狗样的。
沈雾眯眸,如果她没猜错,此事是容复的主意。
果不其然,文官班中一人出列,高声说道:
“皇上,长公主的确劳苦功高。长公主自十二岁起便在先帝身侧协理朝政,如今已有十三年,这十三年公主积累一身旧疾,为了朝政耽误了救治,微臣甚是忧心。”
“还记得公主说过,等皇上弱冠,能够主理朝政时,公主便还政于帝。如今皇上已年满十九,离弱冠仅一步之遥,也该提前亲政,为长公主分担朝务,这样长公主也可有更多的时间休养身体。”
“微臣附议。”
“微臣附议,请皇上亲政,为长公主分担朝务!”
“请陛下亲政。”
陆续有官员出列,一声比一声高的请命,把沈雾架到了火堆上。
容复平静的和沈雾对视,脸上浑无惧意,他甚至不怕被沈雾知道是他给沈括出的主意,站出来请命的全是他容家的亲眷。
这些人看似捧高沈雾的说辞,其实是裹着棉花的刀子。
还政,沈雾手里的权利便会被瓜分干净,不还政,皇帝已经长大了,她自打嘴巴,居心叵测,不知能做多少文章出来。
公主党的官员面面相觑,为难的皱着眉头,等待沈雾下令。
另一边,寿康宫中。
沈雾和裴卿云前后脚离开,窦太后让姑姑把裴显带了下去。
殿门合上后,窦太后脸色一沉,“沈雾怎么突然这么问,是不是你和裴谨言露了什么把柄?”
她越想越不放心,“沈雾好端端的为什么打裴谨言,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母后你就放心吧。沈雾打谨言是许氏把她惹急了。沈雾是什么人您还不知道,她这个人心善的很,没有证据的事她不会相信的,我和裴谨言互相连个信物都没留过,她去哪儿发现。”
沈括不以为意,“至于显哥儿就更不可能了。许氏早就把她儿子扔了,这事都过去四年了,早就没有任何证据了。”
窦太后被他安抚了下来,又谨慎的说道:“还是要让许氏继续盯着沈雾,若她真的发现了什么端倪,你必须从其中摘出去!”
“母后只管放心。”
“还有,沈雾想拉拢云妃,云妃四年没有身孕,哀家看她也急到头了。反正显哥儿也大了,你也该多有些子嗣。”
“再等等吧。”
沈括道:“真让裴卿云生下皇长子,裴家的恩荣就给的太多了。会助长裴家的气焰,并不是好事。”
“说的也是。裴家虽然暗中归顺了你,但这家人猴精,还是需有人制衡。”
窦太后思忖片刻,“容家这些年也是日益壮大,哀家记得容复最小的妹妹,也快十五了。后宫该有个人制衡制衡云妃了。”
“是。”
“今年正好是三年大选,把她的名字也记上。也算是给容家这么多年忠于皇帝的一份恩赐。”
这时,陈旺走了进来,行礼道:“公主,皇上,十二公主来给皇上送晚膳了。”
沈括:“叫她进来吧。”
沈雾花了几息功夫才想起十二公主是谁,那天御花园里,和容复过从甚密,隐瞒容笑去向,告诉容笑沈括要纳她为妃的女子。
疑似和容复有一腿。
沈楚楚拎着食匣走进殿中,见沈雾也在,惊讶的眨了眨眼睛。
她欠身说道:“见过皇姐、皇兄。妹妹不知皇姐和皇兄正在议事,贸然前来,请皇姐皇兄恕罪。”
沈括对她的态度倒是温和:“无妨,朕和皇姐都说完了。皇姐,既然十二妹来了,不如皇姐留下,我们一同用晚膳?”
沈雾欣然应下:“叫尚食局再做几道菜来。”
陈旺应了声是,俯身退了出去。
沈雾叫人给沈楚楚搬了个绣凳,她上下打量着沈楚楚,说道:“你这身衣裳……是原来内务府给你拨的?”
“是,前阵子内务府发放夏衣,这是新的,我特意穿上来见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