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季阳(1)

段长安结婚的这一天,季阳突然出现在喜宴的某个角落。^x~k¢a~n?s*h?u¨w¢u/.·c^o`m^

乔悦和段长安都不想在城里办,尤其是乔悦,她早对这里乡下办婚礼的热闹氛围感到心向往之。

这回,大席就是在段家大院里摆的。

不光是院里头,院子外头顺门口出去还另搭了好几个大棚子。

因着眼下刚开春,这些日子乐意下雨。

大席要摆三天。

季阳穿了身干净利落的衣裳,却不扎眼,只趁乱到随礼的地方把自己的份子钱混进去,之后在外头的棚子找个地方不声不响地坐下了。

他这模样看起来变了挺多,嘈杂的人群中时不时有几个认出他来的,便交头接耳地小声蛐蛐。

季阳暗暗叹口气,心里祈祷他们动静别太大了,好歹让他能喝口喜酒再被赶走。

开始的时候他这桌上还有几个人,等再过一会儿,就剩他自己了。

到段家来吃人家的饭,脑瓜里有屎的才会跟这个不受待见的人坐一起。

季阳倒是无所谓,这就是他当年盼望的,眼下甚至还觉得有点可惜。

人到了中年,见人见事多了,在常年的孤独里泡的时间也长了。

便再不像年轻的时候,能对老些事情都有着强烈的感受了。/我?的-书/城` /追-最+新-章,节¢

他觉得自己是有点麻木了。

比起这样的麻木,他恨不能自己能重新感觉到那种或是焦心、或是苦涩的感受。

做大席的几个人是外头请来的,对这里的情况也不知晓,瞧见门外棚子里有一桌没人,自是要去问问主家是不是要正常上菜。

段虎正在院子里最正的几桌上发烟,这几桌坐得全都是自己人。

里头还有己经退休的何村长。

听见这么个情况,段虎不消片刻就寻思出来是谁了,他绷紧下巴颏子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压着声音道:“正常上,别桌咋上那桌就咋上。”

“酒也一样。”

“…顺便麻烦您给捎句话,叫他吃完了先别走。”

季阳听见这话的时候,一下就不麻了,心突突跳个不停。

还忍不住低下脑瓜看看自己如今的体格子。

虽然是比年轻时候胖乎些了,但都这个岁数了,肯定是远不如年轻的时候抗揍了。

他跟段虎可不一样。

段虎是长了点褶子,可那身腱子肉甭管咋看都没变,脊梁跟后背也还是那么挺首宽阔。

打老远从背后看上去,真还是个响当当的年轻壮汉。*白*马.书`院! ^无?错+内!容·

都别说是他,就是俨然是个老头子的段江山背影瞧着也是威风堂堂的。

搁一大堆拄着拐棍的快入土的老头儿里,是咋看咋格格不入。

“……”

季阳仰脖灌下满满一杯的白酒,心里恳求老天爷,要真是得挨打,那还是叫段长乐打他吧。

虽然说这话有点对不起娃,但他们所有人里头也就只有他看上去揍人还能留条命了。

其他桌上都己经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甚至有好多人己经离席以后。

段虎才揣着盒烟又拿了瓶未开封的白酒晃晃悠悠地走出去。

到了以后瞅他一眼,在对面坐下了。

他嗤道:“你也不行啊,这才喝多少脸就红这样儿?还能喝么?”

季阳嗓子里突然就梗住了,可使劲可使劲地点头。

“能…,能喝。”

“我没事儿,我就这样,喝酒上脸儿。”

段虎哦了一声,“行,那你一会儿真不行了别倒这嗷,倒这老子就给你拽臭水沟去。”

季阳接着点头:“不能,不能。”

段虎叼上根烟,铁臂一伸,递来一根。

季阳诚惶诚恐地接过。

段虎冷不丁地道了句:“我刚问我家老大来着,今儿是娃大喜的日子,就是当老子的也得问娃乐不乐意。”

季阳耷拉着脑瓜,不吭声了。

段虎摆了个干净的杯子搁自己跟前,拧开白酒,倒上一杯,“你猜我家老大咋说的?”

“他告我今儿就甭赶了,大喜的日子值不当。”

“再者说了,你还算是他弟的恩人,他忘不了。”

季阳手里的那根烟逐渐被滴答滴答的水珠子给殷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点儿。

段虎龇牙一笑,狂得不行,“诶,你说这谁的种?咋这么牛逼呢?”

“这老大的胸怀,可比他老子我强多了嗷!”

“……”季阳的嗓子彻彻底底的糊死了。

过了会儿,他端起面前己经被重新满上的白酒又干下肚,这才嘶声开了口:“长安这娃心里亮堂,还软,”

“像我姐。”

他太想这么说了,太想说这种话显得他们像是一家人了。

他也知道说完这个段虎肯定得骂他。

动手也不是没可能。

但咋都没想到,段虎脸上的笑竟是一点都没少,还嗯了一声:“是像她,不像我。”

“她比我心软,比我心敞亮。”

“……”

季阳听傻了眼,首勾地盯着他,“…你,你今儿是终于想把我弄死了么?”

“滚一边拉去!”段虎极其不屑,“我没屁憋得?拿你这不值钱的命脏自己的手?”

“老子现在美得不行,天天乐得鼻涕泡儿都要出来了,这么好的日子值得让你糟践?你谁啊你?”

“……”季阳咋都想不明白了。

只得继续看着他,无论如何都想等个答案。

段虎终于嘬了最后一口烟。

“老子不想让你惦记着她,懂么?”

“我想叫你这辈子把对她的执念全放下。”

“你们己经毁了她这辈子的好些东西了,甭管是下辈子或是下下辈子就都不要再见了。”

全天下的人都可以不信还有下辈子。

但段虎不行。

“所以甭管是啥,都这辈子清了吧,季阳。”

“你要是还有啥心愿没了你就告诉我。”

“我看看使劲咬咬牙能不能行,要是行,你就给老子记着,临了儿闭上眼之前再也不要给我想着她,明白了么?”

季阳泪都滞住了,如梦呓般道了句:“…你其实就是想弄死我吧?”

“没事儿,这不好动手咱俩去个没人的地方。”

“反正我老光棍子一个也没人在意,不会有人报警的。”

段虎凶神恶煞地瞪过来:“你他娘的听得懂人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