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晚风掠走几丝酒香,西周悬吊的油灯晃荡,主与客隐在昏黄花枝间,张世承仰头,闷干一盏酒。
“咳...咳!”
亮了空盏底。
沈晏和沈知梧不胜酒力,他也没胜多少,喝急了些微呛住。
“张兄也留一口给我。”沈晏抓走对面的小酒坛,给自己倒上满满一盏。
沈知梧伸手,想叫儿子将酒坛给他,手越伸酒坛越远,渐渐真地够不着了,他若无其事将手收回,看向张世承:“可是打算外放?”
一边问,动动手指将自个杯盏轻轻拨到旁边。,x-i¨a`o¨s,h~u?o/c-m_s,.-o+r!g!
父子俩的小动作,张世承尽收眼底,稍圆润的脸上忍不住笑:
“沈兄说中了,我今日向吏部递了请书,自请去西北任知县,下值前收到通知,己经批下来了。”
“何时赴任,我和阿晏给你备些程仪带着。”
“可别费事,我明日便离京。”
“这般急?”
“是啊,正巧明日朝廷军饷要送到西北军营,我跟着押送队伍走,一路也安全些。”
“几位贤侄跟着你去?”
“本叫他们回宣州去,平日里听话得很,偏这回不听我的,要跟着去。¢w′o,d!e*s¨h^u-c′h¢e.n`g?._c?o?m′”张世承不好意思。
两人在聊,沈晏给他爹倒了一小滴酒,底都没铺满,兑了水正好满杯,拉拉他爹袖子,抬头好奇问道:
“张兄怎么忽然决定外放了,还去那等偏远之地?”
边南远,八千里路遥遥,西北也远,六千里路迢迢。
张世承先没答,扶袖递来空酒盏,颊边梨涡笑得更深了。
沈晏只好将小酒坛中剩的都倒给他,也才半盏。
放下酒盏,张世承轻声叹息,自嘲道:“不瞒晏清兄,这几日我在吏部上值,想了许多,我这前半生,自入迷瘴只为求得我父一句认可......”
殿试得了第六,朝考进了吏部——张世承的官途起点,比他爹张之锦当年要高的多。
张之锦二甲末,朝考发挥不好被三甲挤下去,没能入选六部,首接外放。
“按我爹意思,我该在吏部好好当差,三年后考核评个上等,只是这几日我瞧上官们办差,怎么说呢,实在没甚意思,我想早些去做真正想做的。”
去当父母官,去为百姓办差,做万众生民头顶的青天,被他们需要,被他们爱戴。
而且,考核得上评会授从七品给事中,中评则授八品、九品笔帖式,下评仍是外放任知县。
若得了下评,便是与他如今所选的路一样走。
若得了上评,自从七品到正六品,又要等待多久?
往后漫长的晋升之路,何时才是尽头?
一生何其短暂,他当真要汲汲营营为了晋升,忍耐那么多年吗?
便任性这一回,哪怕这一生只做个七品知县,哪怕又得他爹日日一句草包。
“西北凋敝,恐不得归,若有幸能再相见,当与两位浮白畅饮,恰如今夜。”张世承说完,又仰脖一口闷了酒。
沈晏和沈知梧端起杯盏敬他:“张兄此去多加保重。”
“必能再见,张兄自备好大碗接酒就是!”
同样的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