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每回骂我的时候,我舅舅都会护着,说...咳嗯~!稍等,容我酝酿一下!”
清清嗓子搓把脸,安秀相睁大眼,换上糙汉的夸张表情。
再配上大赖赖的动作,粗声粗气:“妹啊,你可得讲道理,骂咱秀儿有啥用,他爹就这德行,你当初狠下心让妹婿拉了一年磨,最后也没见他改啊!”
模仿得活灵活现,糙汉安舅舅仿佛就在众人跟前。
一股大碴子味,细品之下还夹杂了那么一丝丝的小心翼翼在,一圈人和狼都被他逗笑。
秧子对拉磨很有经验,憨笑:“是不是磨豆子,俺们婶娘看俺们弟兄几个喜欢吃豆腐,经常做那玩意儿,豆子俺们都抢着磨,不费啥劲的!”
虎子训不动脑子就插嘴的傻弟弟:“俺们力气大,当然不费劲!”
世间有三苦,撑船打铁磨豆腐。
若是没驴子,纯靠人手拉磨,再壮实的汉子,天天拉也吃不消。
做豆腐起早贪黑、累死累活,又发不了大财,只能赚个养家糊口的辛苦钱。
故而豆腐配方在大雍民间,虽广为流传,但真正以卖豆腐为生的却少。
安秀相家正是做豆腐。
“没错,我家有一个豆腐摊,我娘爱琢磨,喜欢往豆腐里加各种东西,能把豆腐做出花样来,家里有驴子,我娘那时让我爹拉磨,倒也不是真的狠心作践他......”
安秀相笑着解释:
“听我舅舅说,我娘一开始,是带我爹一起出摊卖豆腐的,但他每回就在旁边傻站着,看我娘脸能看上一整天,顾客来买豆腐,不管男的女的,老的还是小的,他都要凶巴巴瞪人家,影响生意,后来就被我娘赶去磨豆腐了!”
众人都笑,沈晏笑过后,看一眼乐哈哈的安秀相,心下存疑。
——为何他这小伙伴说起他爹来,总像是隔了一层?
翌日回到船上时,总算解惑。
…
“沈叔不是知道你很厉害?”
沈晏钓鱼,安秀相总要凑来,回回不落,这日也没例外。
沈知梧刚走,他接上,沈晏钓鱼从不孤单:“知道。”
“知道为何还拽你衣服,难不成还怕你掉下去?”
沈晏默了一瞬,唇角止不住开心笑:“安兄日后养孩子就知晓了!”
安秀相听得迷糊,勉强抽出一根丝线灵光来:“难不成晏兄就养过孩子?”
“...算是吧。”
沈晏养过狼,苍叁从小长在他身边,苍玖却不是。
即便对方后来成了妖族之王,沈晏还是会担心他受欺负,忧心万中无一的意外。
——也不知道那头傻狼怎么样了?
——主人,我不傻,我很好呀。
——没有说你。
——啊! !那是谁? !你有别的狼啦! ! !
苍叁很伤心嗷呜嗷呜,沈晏在神识中一个劲哄狼。
安秀相自个在一旁羡慕:
“我爹死得早,我娘倒是陆续带回家七八个后爹,可惜人品都不行,没磨几个月豆腐,最后都跑了!”
“……”
苍叁还是很好哄的,沈晏哄好,不确定道:“磨豆腐考验人品?”
“嗯,我家当初招婿,是因为我舅早年当土匪伤了根,有了我,我娘不想再招婿,也不想嫁人,就想碰上合心意的,搭个伙过日子就成,只是总遇不上好的,唉!”
“土匪?”
“说来话长,我娘好看,地主家少爷要抢她做妾,弱鸡不经打,我舅力气大,一拳头下去给人捶死,带我外公和我娘躲上山,山上又有土匪找事,土匪头子打不过我舅,我舅就成了土匪头子,后来被现在的知府招安了,我舅如今在他手底下做事。”
“...晏兄,帮个忙。”
沈晏还在消化小伙伴一家的神奇经历,闻言疑问:“...嗯?”
“帮我分析分析,我爹吧,在我出生前就死了,说是失足掉大河里死的,可我觉得蹊跷!”
“说来听听。”
“首先,我爹身份存疑,失忆似的,什么都不记得,傻傻的被拐卖,人贩子知道我家要招婿,找我外公卖我爹,被我舅送去衙门,我爹见了我娘,赖在我家不走,才被招婿。”
“...啊,还有呢?”沈晏己经麻了,这分析题,他怎么感觉,似曾相识呢?
“我娘从不给我爹上坟烧纸,也不喜欢我问我爹的事,邻居也说我爹会狗刨,晏兄你说,他会不会恢复记忆假死,把我跟我娘抛弃了?”
沈晏思考一瞬,询问:“当初落水可找到人,邻居有见到?”
“找到了,我套过相熟的邻居话,他们认得那身衣服,但面貌浮肿不可认。”
沈晏沉吟,半晌才道:“要我推测的话,活着的可能至少有八成。”
安秀相拳手砸手:“是吧,这负心汉别被我找到!”
聊完自己的事,安秀相背靠在船舷上放松,嘀嘀咕咕问道:
“晏兄,你娘是在家里吗?等你和沈叔高中,在雍京安顿,要接她来吧?唉,我娘只想待在豫阳,我还想带她去雍京逛逛,她也不乐意。”
“在我背上,你没瞧见?”
安秀相拽住沈晏胳膊,害怕:“没看到啊,晏兄,青天白日的,你不要吓我,我胆子小!”
沈晏没再说:“骗你的,我家只有我跟我爹两个人。”
“对不住。”安秀相拍拍嘴。
“无妨。”
沈晏轻轻摸脊背,隔着衣衫与皮肉,始终捂不热冰冷的玉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