皙峳儿 作品

第50章 表里世界

晨光中的滨江墓园泛着诡异的静谧,苏眠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日期——2018年7月16日,指尖不受控地发抖。.8^4\k/a·n¨s·h`u\.`c/o*m_病历单上的墨迹正逐渐消失,肝癌晚期的诊断变成一行水痕:欢迎来到真实世界。

“叮——”

公交站的电子屏突然亮起,7路班车的到站时间从“∞”跳成“44分钟”。苏眠抬头,看见穿白校服的少年正隔着草坪对她微笑,他左腕缠着的红绳上串着枚公交卡,卡面印着她七岁时的照片。

“阿眠,该回家了。”少年的声音与陆凛重叠,却多了几分天真,“你看,雨停了。”

苏眠这才注意到暴雨早己骤停,墓园的积水里倒映着两个世界:水面上是晴朗的白天,水面下是永夜的雨夜,304路公交车正在水下缓缓行驶,车窗内的自己正与少年相视而笑。

原来她一首活在亡魂的倒影里。

少年伸手拽住她的手腕,苏眠感到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游走。低头时,惊恐地发现手背上爬满青黑色的血管,指尖正在变成半透明的薄膜——那是即将化作亡魂的征兆。

“你不是陆凛……你是谁?”她想挣脱,却发现身体越来越轻。

少年歪头,左眼尾的泪痣渗出血水:“我是你的执念哦。?微~趣~暁.说- +追′醉*欣`蟑?节?十年前你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所以我把灵魂切成两半,一半当阴差替你赎罪,一半留在阳间陪你长大。”

他的脸开始分裂,一半是陆凛的冷峻,一半是“水猴子”的狰狞:“但现在,两半灵魂都想占有你怎么办?阿眠,你说我该把你切成两半,还是磨成粉末拌在冥水里喝掉?”

苏眠的后背撞上冰凉的墓碑,碑上的“苏眠”二字正在渗血。她摸到口袋里的半枚玉佩,突然想起陆凛临终前的口型——看后视镜。

公交车的倒影里,驾驶位的后视镜缓缓转动,映出后排座椅的真相:十七岁的苏眠躺在血泊中,胸口插着半枚玉佩,而她此刻攥着的“玉佩”,其实是带血的碎玻璃。

原来她从未离开过坠江的公交车。

“欢迎回到现实,第38个乘客。”少年的声音从西面八方涌来,墓园的墓碑纷纷倒塌,露出底下浸泡在江水中的公交车残骸。苏眠被拽进车内,腐臭的江水立刻灌进鼻腔,她看见座位上的亡魂们都穿着白校服,每个人的胸口都别着“滨江高中”的校牌——那是她车祸身亡的十七岁同桌们。

电子屏亮起,0:00的倒计时跳动着,车门关闭的瞬间,苏眠终于看清车窗上的血字:7路是棺材,乘客是钉子,司机是掌钉人。·墈-书/屋/ ?唔¨错.内`容_

“现在开始倒数哦。”少年坐在驾驶位上,校服渐渐变成黑色制服,“44秒后,阴门会彻底打开,你会变成真正的亡魂,而我……”

他转头,鎏金色瞳孔里翻涌着黑泥:“会用你的魂做灯芯,照亮我留在阳间的路。”

江水没过膝盖,苏眠感觉有无数只手在拉扯她的脚踝。她摸到座椅缝隙里的金属盒,里面装着37枚公交卡,每枚卡面都印着乘客坠江前的惊恐表情,而第38枚卡面正在空白处浮现她的脸。

“陆凛呢?”她尖叫着质问,“你把他的魂魄藏在哪里了?”

“陆凛?”少年歪头,嘴角咧开不自然的弧度,“你是说被我嚼碎的那个阴差?他的魂啊……”

他张开嘴,吐出一团缠绕着水草的光点:“在这里哦。阿眠,你要不要摸摸看?他的魂比果冻还软呢。”

苏眠崩溃地闭上眼,却听见耳边响起陆凛的低语:打碎后视镜。

她睁眼,抓起座椅上的金属盒砸向镜面。玻璃碎裂的瞬间,江水突然沸腾,少年发出尖利的惨叫,身体化作黑泥从制服里流出。

“你以为打破镜子就能逃?”黑泥在地面蠕动,凝聚成七只手臂的怪物,“别忘了,你早就死了!你看——”

怪物的指尖戳向苏眠的胸口,她低头,看见自己的心脏位置插着半截公交车钥匙,钥匙上挂着的铭牌写着:陆凛,公交公司的7路车司机。

记忆彻底撕裂——

七岁坠江时,陆凛是真正的司机,而父亲苏建国是替班的阴差。“水猴子”附身在陆凛身上制造惨案,苏建国为救女儿,用阴差令牌锁住怪物元神,却因此被打入畜生道。陆凛则带着破碎的魂魄成为阴差,用十年时间拼凑苏眠散落的魂灯。

“所以你才是害死他们的凶手!”苏眠抓起碎玻璃刺向怪物,“还我爸爸!还我陆凛!”

黑泥突然凝固,化作陆凛的模样抱住她。苏眠闻到熟悉的檀香混着腐臭,听见他在耳边轻笑:“阿眠,你终于想起了。可惜太晚了——”

公交车剧烈晃动,阴门在车顶打开,垂下千万条锁链。亡魂们集体站起,他们的脸与苏眠重叠,每个嘴里都念着:“第38个,第38个……”

陆凛的身体开始透明,他最后一次吻了吻她的额头:“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你。但别担心,你的魂灯在我心里,永远不会熄灭。”

话音未落,他被锁链拽向阴门,苏眠伸手去抓,却只扯下他制服上的铭牌。铭牌落地的瞬间,公交车内的时间开始倒流,她看见七岁的自己被托出车窗,而陆凛在车内对她微笑,口型是:活下去。

当她再次睁眼时,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床头放着陆凛的铭牌和半枚玉佩。护士走进来,嘟囔着:“这姑娘真幸运,车祸后卡在公交车残骸里三天,居然还能活着。”

苏眠颤抖着摸向胸口,那里有一道新的伤疤,形状竟与公交车钥匙吻合。窗外响起公交车的报站声,她转头,看见7路班车正缓缓驶过,驾驶位上的司机戴着鸭舌帽,帽檐下露出左眼尾的泪痣。

手机突然震动,锁屏弹出新闻:“今日凌晨,滨江路的7路公交站惊现37具骸骨,疑似十年前坠江案受害者……”

短信提示音同时响起,发件人是未知号码:

阿眠,44分钟后见。这次,我不会再让你逃了——你的另一半灵魂

病房的玻璃上,不知何时爬上了黑色的触手,触手末端握着张车票,票面乘客名是“苏眠”,有效期是永远。

当苏眠再次站在7路公交站,电子屏的倒计时停在“44”,驾驶位的陆凛对她微笑,掌心摊开的是她七岁时丢失的发卡。而公交车后排,十七岁的自己正拍着身边空位,校服上的血渍蜿蜒成“欢迎回家”的字样——

有些故事,从踏上末班车的那一刻起,就永远不会有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