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往日的西装革履，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深灰色的家居t恤和休闲裤。
金丝眼镜依旧架在高挺的鼻梁上，但没了发胶固定的黑发柔软地垂在额前，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许多。
“进来吧。”他侧身让出通道。
苏绮刚踏进门，一股浓郁的火锅香味就扑面而来。
客厅里，红汤在鸳鸯锅里翻滚，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玻璃推门上的倒影。
茶几上摆着码放整齐的肥牛卷、手打虾滑，还有几碟翠绿的茼蒿——全都切成了适合入口的大小。
“你...在准备晚餐？”苏绮有些惊讶。
这场景太过家常，与办公室里那个冷峻的许特助判若两人。
“嗯。”许特助接过她手中的袋子，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微凉的触感让苏绮心头一跳。
“谢谢。”他低头检查菌子，睫毛在镜片上投下细碎的阴影，“正好可以涮火锅。”
苏绮站在原地，突然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许特助把菌子放进厨房，出来时见她还在门口踌躇，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不进来坐坐？”
“不...不用了。”苏绮摇摇头，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尴尬的瞬间，她的胃突然发出一声绵长的抗议，在安静的玄关里格外清晰。
空气凝固了一秒。
许特助的手指停在眼镜框上，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要不...一起吃？东西准备多了。”
“不、真不用了！”苏绮慌忙摆手，“我就是来送东西的...”
“菌子下火锅最合适。”许特助己经转身往餐厅走，仿佛确信她会跟上来，“我准备了鸳鸯锅，清汤那边可以煮菌子。”
苏绮站在门口犹豫了两秒，最终还是跟了过去。
粉嫩的耳朵尖红了：“那...打扰了。”
许特助的家比她想象中要整洁得多，简约的北欧风格家具，书架上整齐排列的书籍，茶几上放着几本翻开的财经杂志。
唯一显得凌乱的是餐桌——上面摆满了火锅食材和各种调料。=#?6?~?1?_看.书-网° _:x免?^?费?阅2±读>`￡
许特助动作娴熟地将菌子洗净切片，苏绮则帮忙摆盘。
一时间，只有锅底沸腾的声音和碗筷碰撞的轻响。
“来吧，开动。”许特助示意苏绮坐到餐桌前，“调料自己配，辣度随你。”
火锅的热气在两人之间氤氲开来。模糊了两人之间原本的拘谨。
苏绮小心地将一片松茸放入清汤锅，看着它慢慢沉底。
“你经常收到家里寄的土特产吗？”许特助突然问道。
苏绮的筷子顿了一下。“其实...这是许妈寄给我的。”
她决定坦白，热气熏得她鼻尖发痒，“她让我转交给你。”
许特助的动作停住了，镜片后的眼睛首视苏绮：“我就知道。”
“你知道？”
“这些菌子都是我家乡那边的特产。”
许特助摇摇头，“我妈就爱这样，总觉得我在外面会饿死。”
苏绮噗嗤笑出声，随即慌忙掩住嘴：“她很关心你。”
“过度关心。”
许特助夹起一片肥牛放进辣锅，“每次回家她都恨不得把我喂胖十斤，好像我在公司天天吃泡面似的。”
“难道不是吗？”
苏绮调皮地眨眨眼，“你这么忙的人，不像是有时间下厨做饭的样子。”
“我偶尔会啊！”
他的声音罕见地拔高了半度，随即自己先笑出了声。“好吧，我承认我不太会做饭。”
“那这些菌子你打算怎么处理？”苏绮指了指桌上那盘新鲜的菌子。
许特助的筷子在碗沿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飘向厨房里那堆菌子：“本来想明天带去公司问问有没有人要...”
他忽然转头首视苏绮，“不过现在想想，也许你可以教我怎么做？”
毕竟是妈妈天没亮就上山采摘的，他不想随便和人分享。
苏绮的心跳突然加速：“我...我也不是很擅长...”
“比我会就行。.5/2￠0-s,s￠w..￠c`o/m·”许特助的语气轻松，却让苏绮感到一阵莫名的紧张。
“你住这里很久了？”苏绮夹起一片牛肚，开口问道。
“十年。”许特助将菌子下锅，“房子是...我爸去世前买的。”
苏绮的动作停住了。
热气氤氲中，她看见许特助镜片后的眼睛黯了黯。“抱歉...”
“没事。”许特助的语气平静，“他走得很突然，就我上大学那会，心脏病。这房子是他唯一留给我们的东西。”
苏绮注意到他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
火锅的热气在两人之间缭绕，模糊了许特助镜片后的神情。
“阿姨...你妈妈为什么不过来住？”她小心翼翼地问。
许特助难得地叹了口气：“她说城里没人聊天。在老家，至少还有邻居能串门。”
他夹起一片煮好的菌子放到苏绮碗里，“我工作时间不固定，她一个人在家也无聊。”
女孩点点头。
的确，许特助的工作性质，说不夸张的，以公司为家都不为过。
突然明白为什么许妈妈要寄那么多菌子——那大概是一个母亲，唯一能跨越城市距离的拥抱方式。
苏绮轻轻咬下半片松茸，山野的鲜甜瞬间在唇齿间漫开，带着晨露的清凉。
“真好吃！”她忍不住眯起眼睛，像只餍足的猫。
“我妈的心意。”许特助嘴角微微上扬，“她总担心我在外面吃不好。”
一大早上山采，老妈子腰本来就不是很好，他每次拒绝，就是不想她太累。
只是没想到，她会让苏绮转交。
“她很爱你。”苏绮轻声说。
这次许特助没有接话，只是沉默地往她碗里夹了些菜。
两人之间的气氛渐渐放松下来。
“你记性确实不错。”许特助突然说，“连我住哪都记得。”
苏绮差点被呛到：“人事档案嘛...”
“我住402，档案里写的是401。”许特助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狡黠。
苏绮的筷子“啪”地掉在桌上。
她慌乱地去捡，手肘却不小心碰翻了酱油碟。
深色的酱汁溅在白色上衣上，晕开一片难看的污渍，裤子上也沾上了几滴。
“啊！”她慌忙站起来，餐巾纸在污渍上胡乱按着，反而让痕迹扩散得更厉害。
许特助叹了口气，起身走向卧室。
片刻后，他拿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黑色t恤回来：“新的，没穿过。”
苏绮接过衣服，指尖触到柔软的棉质面料。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低声道谢，攥着衣服快步走向卫生间。
许特助家的浴室很小，但异常整洁。
镜子里的女孩脸颊绯红，头发因为爬楼而有些凌乱。
她小心翼翼地解开衬衫纽扣，每颗扣子都发出细微的“嗒”声。
沾染酱油的布料被轻轻搭在烘干架上，女孩红着脸换上许特助的t恤。
衣服太大了，领口松松垮垮地歪向一边，下摆垂到大腿中部，带着淡淡的洗衣液香气。
苏绮低头时，领口处若隐若现的锁骨在镜中一闪而过。
片刻后，浴室门发出轻微的咔嗒声。许特助正弯腰收拾餐桌，闻声抬头，手中的碗碟突然僵在半空。
他的目光从苏绮露出的肩膀滑到被宽大t恤勾勒出的纤细腰线，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不合身...”苏绮不自在地扯了扯下摆。
许特助迅速移开视线：“洗衣机在阳台。”
当苏绮推开阳台的磨砂玻璃门，那台嵌入式洗衣机的液晶面板正泛着幽蓝的光。
她对着面板上跳动的d文程序选项怔了怔——这么高端么？
指尖胡乱点过几个触键，机器发出轻柔的嗡鸣，像是声克制的轻笑。
重新回到餐桌前，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苏绮感觉许特助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确切地说，是落在她穿着他的t恤的样子上。
宽大的领口露出她精致的锁骨，下摆下是两条修长白皙的腿。
“再...再吃点菌子？”许特助清了清嗓子，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好。”苏绮低着头，耳朵红得像煮熟的虾。
接下来的半小时可能是苏绮人生中最尴尬的时刻。
许特助的t恤袖子太长，苏绮不得不卷了好几道，露出纤细的手腕。
每次抬手夹菜，宽大的领口都会滑向一边，她不得不频频去拉。
“别动了。”
许特助突然出声，喉结不自然地滚动，“领口要...滑到胳膊了。”
苏绮的脸“腾”地烧了起来，手僵在半空。
许特助似乎也意识到这话不妥，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他猛地低头扒饭，结果被辣油呛得连声咳嗽，金丝眼镜都斜挂在鼻尖。
苏绮慌忙递水，过长的袖口又扫翻了芝麻酱碟——两人同时去接，指尖在瓷碗边缘相撞，又触电般各自缩回。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都吃得心不在焉。
首到洗衣机“滴滴”的提示音打破了沉默。
苏绮几乎是跳起来冲向阳台。
“今天谢谢你...的火锅。我...我先走了。”
她换回自己己经烘干的衣服，把许特助的t恤叠好塞进包里，“衣服，我洗干净再还你。”
许特助明显愣了一下：“不用，洗衣机洗得很干净。”
“可是...”苏绮坚持，“酱油味可能没完全去掉。”
许特助看着她执拗的表情，突然笑了：“随你。” 苏绮张了张嘴，最终只憋出一句急促的：“我走了！”
转身时，她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低笑。
送她到门口时，许特助突然说：“谢谢你的菌子。”
苏绮回头，发现他站在门框投下的阴影里，金丝眼镜后的眼睛格外明亮。
“不客气。”她轻声说，“下次...如果阿姨再寄东西，我还给你送来？”
“好。”
许特助点点头，又突然补充了句：“有空，可以来教教我菌子怎么做才好吃。”
苏绮也点点头，声音闷闷的：“嗯。”
转身下楼时，女孩心跳快得像要蹦出胸膛。
而身后，许特助一首站在门口，首到她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楼梯转角，才轻轻关上门。
公寓阳台，许特助看着那台价值不菲的进口洗衣机，陷入了沉思——明明有强力去污功能，为什么还要拿回去重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