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母亲说的一句话,他的母亲在他十岁那年,被一场瘟疫带走,他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学医。
母亲在他的记忆里,是一个很娴静的人。
对谁都很温柔和善。
他记得很清楚,有一年中秋第二天的夜晚,那晚他在书房练字。
母亲端着糕点过来,她站在身后看他练习,那时他的宣纸上写着一句:“患难与共。”
母亲缓缓念出这句话,温声对他说:“希望我们卿儿,将来也能找到一位能与你同甘共苦的姑娘。”
他当时不太明白母亲的意思。
不是不理解那几个字的意思,而不明白,母亲突然说这样一句话。
母亲当时并未解释,只是温和的笑了笑。
因身体的问题,谢君卿对姻缘没有向往,所求之事也不是一桩好姻缘。
看着身边坚毅的女子,这一刻,他突然明白母亲的意思了。
母亲是想他找到一位无论身处何地,面临何种困境,都能站在他身边,坚定的陪着他一起面对的女子。
谢君卿心头豁然开朗,他深深地注视着金鸢福,眸底暗藏着她看不见的汹涌。
母亲,您话语中的人,我找到了。?3/8+看+书-网¢ \无.错_内-容?
金鸢福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首勾勾盯着自己,她眨了眨眼,不解风情地问:“你眼睛怎么了?”
“我眼睛没事。”
谢君卿唇畔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你在这里守着,我去给他们煮饭。”
他嘴角的笑意太浅,浅到金鸢福看不出来。
想到万婶,金鸢福乖乖点头:“你去吧。”
望着厨房烟囱冒出的灰白炊烟,金鸢福坐在门槛上,老老实实守着万婶和万孤山。
首到里哭声小到听不见,她神色一紧。
万婶不会哭晕过去了吧?
这样想着,她迅速跑进房间,万婶坐在床边在给万孤山擦脸,听到脚步声,她回头看去。
见金鸢福担忧的神色,她勉强地笑道:“不用担心婶,他爹出事我都扛过来了,他还活着,我更不会想不开。”
看着万婶哭到失了血色的唇,金鸢福轻手轻脚地走近。
她看了眼床上昏迷的男人,视线转到万婶身上,双手交叠,俯身弯腰。
很是郑重地向万婶鞠了一躬。
清魅的声音十分沉稳:“万婶对不起,是我们夫妻连累了他。”
明明这孩子才十八岁,连十九岁的生辰都没过,在万婶眼里,金鸢福还是一个需要人疼的孩子。_看¢书¢君¨ ?更`新\最¨快!
可偏偏是这样一个孩子,给她在流放村这段苦涩的日子里带来了生的念头。
万婶不是没想过死,害怕连累儿子,她不敢死。
跟金鸢福相处的日子,不知不觉中,就这孩子身上那股向上生长的力量给感染。
让万婶开始相信,只要活着,一切都会变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夜深人静时,万婶再也没想过自杀。
她又怎忍心责怪,这个带给她希望的孩子。
压住喉间的哽咽,她双手放在金鸢福的肩膀,先是轻轻拍了拍,随后扶她站起来,接着拍拍床沿示意她坐。
等金鸢福坐下,她看着万孤山,话语里带着真诚。
“他父亲是一名副将,常年在外征战,我担心他的安危想随军,他父亲不让。”
“说是敌军常常会找机会绑走这些将领的家眷,为的就是在两军打仗的时候,用家人来威胁他们撤军。”
金鸢福对军事不了解,这些事她却多少有听说过。
她看着万婶,听她继续说:“我一个女人在家,时间一久就容易想太多,我还梦见过很多次,他父亲死在了战场,我不想自己胡思乱想,就去看话本子。”
“这孩子见我看书,他也喜欢上了读书,他父亲出征回来见他整日抱着书不放手。”
“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让他学武保家卫国。”
“结果这孩子说,他要考状元,要当文官改变这个世道。”
“我想过他父亲会死,”说到这里,万婶难过到掉泪:“可我没想到,他没死在敌军手里,死在了自己人手上。”
“我也想过我儿子只是一个普通的文人,没想到他有天会生死难料。”
语落,万婶捂住脸大哭起来
金鸢福赶忙起身抱住她,她咬着下唇,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万婶,好像说什么都像马后炮。
干脆什么也不说,只是用力抱紧万婶,让她发泄情绪。
两人谁也没注意到,床上,男人摊开右手,正费力地一点点的攥紧。
谢君卿煮了几人的饭,金鸢福劝万婶多少吃点,为了方便照顾万孤山,当晚他们没有回去,留在了万婶家。
翌日,万孤山醒了,看到儿子醒了,万婶喜极而泣。 “儿,你终于醒了。”
谢君卿熬了药,金鸢福端进去,万婶抹掉眼泪,笑着接过来:“我来吧。”
喝完药,万孤山想跟他们道谢,他被吊太久了,嗓子受损,几乎说不出话来。
金鸢福微微一笑:“想说什么,等你养好伤再慢慢聊。”
万孤山点头都困难,他只能眨眨眼。
安顿好这边,谢君卿和金鸢福暂时回了家,两人谁都没休息。
前者准备出门一趟,后者在家收集之前回来的好东西,准备一会好送去万婶家。
换好衣裳,谢君卿去找金鸢福,见她在厨房忙碌。
他说:“阿福,我要出去一趟,晚上回来。”
金鸢福忙着装之前晒干的海货,她随口敷衍地回了句:“哦,好的。”
谢君卿准备好的话,被她回这一句给卡顿了。
他薄唇微抿,沉默了片刻,问:“你,不问我去哪?”
谢君卿以为自己足够了解金鸢福,其实,金鸢福也足够了解他。
闻言,女子嘿嘿一笑:“谢秋书的人死在这里,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肯定是去想办法让谢秋书吃瘪呗。”
“你不问,我用什么方法?”
他看着女子的后脑勺晃了晃,“等你晚上回来再说,我要去给万婶送东西了。”
又回房装了一些物品,两人同时出门。
这次,谢君卿走的后山。
村长也伤得的不轻,他坐在自己院子里往外瞅,结果瞅到金鸢福进了万家。
他牛鼻子一哼:“我好歹是村长,也不知道给我送点。”
他夫人和女儿在后面绣手帕。
听到这句话,他好大女来了句:“爹,幸好你只是一个村长,若是让你当个更大的官,不知道得贪成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