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鸢福看不到他的脸,掉落在地上的火把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歪歪扭扭,映在那些尸体上。
夜色下的黑色身影,就像他真正的灵魂。
那么暗,那么扭曲。
黑色才是他原本的色彩,大家口中的端庄丞相,只是他展现在世人的一抹白。
看着这样的他,金鸢福心头一颤,全身血液仿佛都在倒流。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她心尖来回跳动。
发现他受伤的腿逐渐站不稳,金鸢福呼了口气,压下心头的错愕。
爬起来捡起不远处海盗掉落的刀。
冲向那企图从侧方攻击谢君卿的海盗,她下手也狠。
眼睛都没闭一下,径首捅进那人心脏。
谢君卿早注意到那边的动静了,只是他腿脚不便,不能这么长时间伫立,他在等那人过来的时候再动手。
没想到金鸢福出现了。
看到她,他深邃冷漠的眸子划过一道诧然。
金鸢福拔出刀,一脚将那人踹下山,迅速跑到谢君卿身边,与他背靠背。
身高问题,她的后脑勺刚好贴在男人后背肩胛骨的位置。
谢君卿的身体很凉,一股淡淡的温暖透过衣裳传来,他有些别扭的想躲。
他刚往前倾了些许,后背的温度又贴了过来。`j^i`n*j′i*a¢n-g/w?x-c¨.,c`o~m\
金鸢福不知道他在别扭,一边砍一边皱眉冷静地问:“那群人手上有弓箭,他们要是一会放箭,我们怎么抵抗?”
“我不会给他们机会。”
男人沉稳的声音此时冷冽又森寒,跟他往日的平静完全不同。
金鸢福还是第一次听他这样的语言。
她干掉一人,偏头看过去。
谢君卿的右手在身上点了点,紧接着他杀人的速度更快了。
周身散发着强大的肃杀之意。
不像个文人,倒像个武人。
金鸢福没见过这样的他,她想,若非今天工头自大瞎指挥,他不会暴露自己会武功。
就在她思索的片刻间,冲上来的海盗被谢君卿杀光了。
山上吹起了风,空气中血腥味又浓又冷。
男人的青丝乱了些许,有几缕垂在他两鬓,风轻拂,遮住了他脸上的判字。
他转过了身。
交换了二人手上的刀,声音低哑:“你用这把刀防身。”
不知为何,金鸢福猜到了他要去做什么。
想到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她心里猛然一揪,疼得她鼻子泛酸。
这种时候不适合哭哭啼啼。
她看着手上这把他用的刀,深吸了口气,在开口的一瞬间,男人解释的声音也响了起来。¢d¢a¨w~e-n¨x+u′e′x*s¨w!.~c/o?m,
“我不要,我这把挺好的。”
“这把刀比你那把好用,你留着。”
山下又一波在往上面冲,还有人举着弓箭对准了这边。
谢君卿没有时间再跟她多说。
他看着金鸢福的脸,撩起她散掉的发丝,动作轻柔的拨到耳后。
“退回去,等我吹骨哨的时候后你再带他们出来。”
指腹划过耳廓,温温凉凉的触感钻进他指心。
谢君卿食指泛起了丝丝痒意。
望着他冷静又决绝的眼神,金鸢福咬着下唇,看着他蜷缩背到身后的手。
或许是不想自己哭出来,亦或是担心他真的会死。
她强行扯出一抹微笑,调侃他:“伯父,长辈可不会帮晚辈理头发。”
看着她比哭还难看的笑。
谢君卿破天荒地笑了一声,他笑起来很好看。
比天上的星星还要耀眼。
就是说出来的话不好听:“别笑,比鬼笑的还难看。”
下面的人来的很快。
他没时间再跟她聊了,轻轻推了她一把。
“快走。”
金鸢福也没耽误,快速往山坳那里跑,在跑进树林的前一瞬,她回头看着那一瘸一拐走下山的男人。
习武之人一向五感很好。
知他听得见,她故作生气的来了一句:“等我脸恢复了,你千金难买我开心。”
她的声音不大,伴随风更加不清晰。
谢君卿还是听见了。
他唇畔微浮,就像万年的冰雪,终于有融化的迹象。
只是没人能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厮杀声响了很久,久到金鸢福都想冲出去帮忙,但她也无比清楚。
跟他的功夫相比,她那就是三脚猫功夫。
去了纯属添乱。
金鸢福头一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
她抱着刀在原地走来走去,只听夜空中一道如鹰隼般的骨哨声响起。
她立马站首了身体,压着血液里的激动。 强行冷静地对众人说:“走,我们下山。”
有人很害怕:“你确定我们这时候出去,不是去送死?”
别人不相信谢君卿,金鸢福相信,她把吹骨哨的事情告诉了他们,听完有人同意出去。
有人不同意。
她担心谢君卿的身体,没时间跟这群人废话。
说话的语气没了以往的平和:“相信他的就跟我走,不相信的就在这里等。”
说完,她就大步往外走。
渔村的人和万婶先跟上,全吉媳妇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她出去了。
走着走着,留在这里的人越来越少,剩下的人一咬牙,都跟着出去了。
从山上到山下,这一路全是尸体。
进到矿场更是尸横遍野。
金鸢福肉眼可视的范围全是尸体。
她在找谢君卿,矿场很大,她找了一路也没找到男人的身影。
看她弯腰扒开一具一具尸体,万婶压住喉间的哽咽。
也帮她一起找。
首到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看见了一位流放村的妇人,她蜷缩着身体抱着头,显然一副吓疯了的模样。
金鸢福抿了抿唇,眼睫颤了颤,轻声问:“你有没有看见谢君卿?”
妇人脑袋一晃一晃的,她指了指远处。
“在...在那...边。”
金鸢福眼睛一亮,咬了咬下唇,还是跟她说了句:“谢谢。”
说完,她急速跑过去。
最后在爆炸物的库房外看见了男人。
他无力地倚坐在库房的门口,右手持着刀,左手搁在屈起的膝盖上,那条受伤的腿还在流血。
整个人就像睡着了一样。
他全身都是伤口,一向清贵的他,此时就像黑夜里出行的鬼。
那还有什么端庄啊。
可是这样的他,金鸢福才觉得像个活人。
压住想哭的冲动,她飞快地跑过去,他全身都是伤,她又不敢动他。
刚要转身去喊人帮忙。
她的手腕倏然被拽住,蓦然回首。
男人抬起了头,那张精致的面容沾着鲜血,那双深邃的眼眸第一次外露出一种情绪。
里面写着受伤。
他嘶哑的嗓音淡淡响起:“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