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啊,天大地大,生死最大啊。”
她刚站稳,阿伯又开始苦口婆心的劝道,她提了提手上的工具,赶忙插话。
“阿伯你误会了,我不是想寻死。”
听完解释,阿伯松了口气:“姑娘,你早说啊,老头子我还以为你要寻死,吓出了一身冷汗。”
金鸢福失笑:“我不知道潮汐几点退,才站在这里。”
渔民老伯对这块最熟悉,他指着左前方,“你要傍晚来,就去那片海滩,那边容易捕到货,现在潮没退,没货补哦。”
这边远离中原,朝廷有颁法令让每个人学官话,普及度有限,大多还是说本地方言。
每个地方的方言都有区别。
能听懂这个村的方言,不一定能听懂下一个村的方言,这位阿伯的官话带着浓浓的方言味道,仔细听能听懂。
了解过后,金鸢福向阿伯道谢。
“谢谢阿伯,要不是你告诉我,我可能还在这里傻等。”
“叫我邝伯就好。”
两人闲聊了几句,金鸢福正要和邝伯告辞,一道焦急的喊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二人同时看去,一位十五岁的孩子一边喊一边朝这边跑来。
金鸢福听不懂年轻人的方言,邝伯懂,他脸色陡然一变,甚至来不及说一句告辞,便丢下渔网大步奔去。
这是出什么事了,渔网都丢下了?
二人太着急,哪顾得上渔网,金鸢福拎着渔网跟进了村。~零+点\看~书^ `最.新!章?节?更*新·快~
渔村不大,人倒挺多,他们都聚集在一个类似祠堂的地方,外面围着一圈人不知道在议论什么,她跟在邝伯后面挤到了前面。
厅堂中央,一名老妇跪在地上,身边还摆着一具用白布盖着的尸体。
看到邝伯出现,老妇好像也有主心骨,扑在邝伯怀里一首哭泣,安慰了她几句,邝伯赶紧上去跟坐在前面的老者交流。
不管邝伯说什么,老者皆是摇头。
发现身边的女子伸长个脖子又看又听,刚才的少年终于注意到这位一首跟在身后的女子。
他不满盯着她,“你做咩?”
这句岭南话金鸢福熟悉,港剧里经常出现,她提了提手上的渔网。
“邝伯的渔网落下了。”
这少年看着不大,做事像个小大人似的,他手一伸,说话客气了一些。
“俾我(给我)。”
她听不懂,但看得懂手势,把渔网递过去,她也该走了,转眼一想,来都来了不如再听听。
好奇地又问小孩哥:“这是发生了什么?”
看在她提渔网的份上,小孩哥耐心的解释了,他说了一长串,金鸢福就听懂了一个死字,看她眼神比脸都干净,小孩哥算是看出来了。
这位外乡人听不懂,他又用蹩脚的官话跟她解释。
他的官话没有邝伯说的好,金鸢福综合他的话,得出结论,她对着尸体抬了抬下巴。_小_说·C!m¢s? ¢首?发?
不确定地说:“他被狗咬死了?”
“唔系狗。”
“他把狗捂死了?”
二句话把小孩哥气的半死,跟外乡人说话怎么这么累,音量唰的一下提高了:“都跟你说了唔系狗唔系狗,你怎么就听不明白。”
这炮弹似的一声炸的所有人看了过来。
金鸢福并没被他吓住,她想损这孩子一句,顶着大家好奇的目光,她忍住了。
发现多了一位外乡人,村长拧了拧眉。
邝伯惊讶过后,赶紧跟村长解释,他朝金鸢福走了过来,“金姑娘,你怎么跟来了?”
后者看了眼小孩哥手上渔网,微笑道:“我看你丢下了这个,怕有人偷偷拿走,给你送回来了。”
邝伯想跟她解释,又觉得现在不合适,只得连连道谢。
“谢谢金姑娘。”
金鸢福还没说话,旁边的小孩哥不耐烦地对邝伯吐槽:“邝伯,我用官话跟她解释,她听唔懂啊。”
邝伯无奈地笑了一声:“你那官话我都听不懂,别说人家中原来的。”
小孩哥不服气地抠了抠后脑勺。
趁着前面老妇还在跟村长周旋,邝伯抓紧时间跟金鸢福解释,他看着地上的尸体,可惜地说:“这孩子是我三姐家的老三,年龄跟金姑娘你差不多大。”
“我们住海边的渔民,常年面临海盗打劫,这孩子不听村长的劝阻和其他村几位年轻人组了个队,私自要去杀海盗。”
“五个年轻的孩子,就他留着一口气回来了......”
邝伯叹了口气:“我二姐想把孩子安葬再找人雕刻一块墓碑,我们村里没有石雕手艺人,要去县城找师傅,
村长担心被海盗发现,他们来报复我们村,便不允许找人立墓碑。”
“金姑娘你有所不知,我这个三侄子从小感情小好,我二姐是怕她以后走了,孩子两个哥哥回来找不到弟弟的坟墓,悼念都不知道去哪悼念。”
双方各自说的都有一定道理。
看着还在和村长与理据争的老妇,金鸢福垂眸看了看双手。
思忖了片刻,小声对邝伯说了两句话。
听到她的话,邝伯脸上又惊又喜:“金姑娘,你此话当真?”
金鸢福肯定地点了点头。
邝伯过去跟村长和他二姐沟通,村长并不信任这个外乡人,金鸢福要来了一个凿子,蹲在外面的石台阶上刻了一个楷体的村字。
村长识字,也会官话,他这才相信这位毁脸的外乡姑娘真会石刻。
虽然这孩子是私自出海,对村里而言怎么说也算是英雄,村里的人都互相帮忙。
孩子帮忙挖坑,老汉和妇人则带着金鸢福去找适合的石头。
石头分很多种,金鸢福挑了一块适合的搬回村里,借用村民家的工具,将西周铲的方方正正,熟能生巧。
不需要其他特殊工具,她就能将雕刻那一面弄平整。
午饭她在村民家吃的,没有扁平的錾子,她就用凿子雕,见过她用凿子刻出好看的字。
村长便放手让她刻了。
年迈的声音缓缓响起:“逝者邝海,生于宝德五年五月初西,逝于宝德二十三年三月初二。”
因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墓碑上只刻逝者一人的名字。
加之死于抵抗海盗,生平也不能刻。
老伴走了,两个儿子远在他乡,唯一还在身边的儿子也去世,听着一刀刀雕刻声,邝母趴在桌上哭的撕心裂肺。
做这一行,金鸢福看过太多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画面,她除了感叹也做不了什么。
埋好墓碑,在邝伯家吃了晚饭。
担心她一个女子回去不安全,村长拿了些海鲜,还特意安排了两个十来岁的孩子送她。
金鸢福笑着拒绝了:“谢谢村长,我一个人可以回去,让孩子们早点休息。”
说完她提着一筐海鲜,跑着去了后山。
谢君卿下工回家,发现家中又无人,他本不在意,刚要一瘸一拐地进房间,脑海里冒出金鸢福昨晚吐出来的真话。
村民想让她死,有一大半原因是因为他。
他不想欠这个人情。
脚下一转出了院子,这个时间点,矿上的工人都下工在家,见他一个瘸子往村口走。
有人嘴贱起来:“谢君卿你别找了,我看见你媳妇从后山离开,现在都没回来,肯定是跟山后村里的男人厮混去了。”
“勾引人的臭狐狸精和投敌叛国的瘸腿前丞相。”
“都不是好东西,倒也绝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