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羯小辣妹 作品

第218章 朕,没想篡位

养心殿里,药气熏人,还夹着些说不清的朽败味儿。

太和帝就那么瘫在龙榻上,像个失了魂的偶人,没了丁点精神气。

那张脸,以往多少威严,现在只剩下一片惨白,和遮不住的颓唐。

“嗒、嗒……”

脚步声近了。

他费劲地掀了掀眼皮,混浊的眼珠转向来人。

陆准。

看清是他,太和帝身子几不可见地抖了抖。

这个他从没瞧上过,甚至一度想弄死的儿子,现在,却拿捏着他的生死。

真是……

“你来了。”太和帝嗓子哑得厉害,干涩涩的。

陆准走到他对面的椅子前,径自坐下,那份从容,倒让他更像这殿里的主子。

“匈奴人,撤了。”他声音不高,平平常常,仿佛在说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太和帝听了,脸上没什么变化,眼神还是那么空。

这结果,他似乎早就知道了。

也是,李天和那样的货色都敢反了,还不是打着这逆子的旗号说什么清君侧。匈奴人,又能翻出什么水花?

他输了,输得一干二净。

“呵……”

太和帝喉咙里挤出一声笑,也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别的。

他慢慢扭过头,看向陆准,那双曾满是猜忌和杀气的眼睛,如今只剩下一片死寂。

“禅位诏书,朕写好了。”

他下巴朝着榻边矮几上那卷黄澄澄的东西点了点。

“盖上玉玺,就能昭告天下。”

他的声音,平静得有些反常。

“朕……就一个念想。”

他望着陆准,眼里头一回透出点不像皇帝该有的东西,“宛妃,还有你十二弟陆志,放过他们。”

“他们碍不着你的事。”

陆准听完,走过去,拎起那份禅位诏书,在手里掂了掂,倒像是掂量着什么不值钱的玩意儿。

他慢条斯理地摊开,扫了一眼。

“啧。”

陆准咂了下嘴,“这笔字,比本王写得强。”

太和帝的一颗心,让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给提到了嗓子眼。

他实在闹不清陆准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这个儿子,比他想象的,还要难对付。

就在太和帝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陆准开了口。

“来人。”

他朝殿外喊了一声,“取蜡烛。”

胡荣盛捧着烛台,碎步跑了进来,大气不敢出。

烛火跳着,映得陆准那张脸晦暗不明。

陆准伸出手,接过烛台。

然后,他当着太和帝的面,把那份写满了他所有不堪和败局的禅位诏书,一点点地,送到了烛火上。

“嗤啦——”

明黄的绢帛沾火就卷,眨眼便蹿起一小簇橘红的火苗。

火光,直直映进了太和帝骤然收缩的瞳孔里。

“你,你这是做什么?”

太和帝失声叫道,他想撑起身子,却软绵绵地又跌了回去。

他指着陆准,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变得又尖又细。

“陆准!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难道,连这皇位都不要了吗?”

他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费尽心机,掌控京城,逼退强敌,连传国玉玺都拿到手了,不就是为了这个位子?

现在他主动给,这逆子却当着他的面烧了。

他在玩什么花样?

陆准看着那份诏书在火焰中化为飞灰,脸上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什么变化。

直到最后一丝火星熄灭,他才将手里的残灰,随意地拂落在地。

“父皇,你好像误会了。”

陆准抬起头,看着床上那个惊怒交加的老人,“谁告诉你,儿臣做这么多,是为了篡位?”

“那……那你……”太和帝彻底糊涂了。

不为皇位,那他图什么?

“图什么?”

陆准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轻轻笑了一声,“父皇,你太高看这把椅子了,也太小看我了。”

他踱步到太和帝的床边,垂眼看着他。

那眼神,凉飕飕的,像在看一个不相干的物件。

“儿臣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

陆准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砸在太和帝心口上。

“当初您要儿臣死的时候,可没想过,儿臣也怕死。”

“至于这皇位……”

陆准顿了顿,话锋一转,带了点说不清的意味。

“儿臣没想篡位。”

“至少,现在没想。”

自保?

太和帝的脑子,一片混乱。

他都主动禅位了,这逆子,还需要自保什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太和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察的颤抖。

他隐隐感觉到,陆准接下来要说的话,将会比直接夺走他的皇位,更加让他恐惧。

陆准看着他那副惶恐不安的模样,脸上的笑容,越发意味深长。

陆准没接话,反而问了个不相干的。

“父皇,这龙椅坐久了,人是不是就只会想一件事了?”

太和帝愣住,没明白。

陆准笑了,那笑意却没到眼睛里。

“您就安生在养心殿里待着,好好看,好好听。”

他俯身,凑到太和帝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吐出的话却让太和帝通体生寒。

“看着儿臣,是如何‘自保’的。”

说完,他直起身,再没多看一眼床上那个已经面无人色的老人,转身就走。

“不……你站住!”

太和帝用尽全身力气喊了一声,声音却嘶哑得像破锣,“陆准!回来!你给朕说清楚!”

陆准的脚步顿了顿,却没回头。

“砰——”

殿门被胡荣盛从外面轻轻合上。

那一声轻响,却像巨石砸在太和帝的心上。

完了。

他瘫在榻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他想喊,嗓子却像被棉花堵住了,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殿里很静,静得能听见自己擂鼓一样的心跳。

自保……自保……

这两个字像魔咒,在他脑子里来回地撞。

怎么个自保法?他要怎么自保?

朕都愿意禅位了,他还有什么不安全的?

不对!

太和帝浑浊的眼睛里,猛地爆出一丝惊恐的光。

他烧了……他把诏书烧了……

他不是不要,他是不屑要!

这个逆子,他不要朕“给”,他要自己“拿”!

可天下人都看着,他要怎么拿?名不正言不顺,他要怎么堵住悠悠众口?

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