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辽商号内，翻箱倒柜的声音，逐渐平息。
兵部的官员们，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凝固。
半晌，一名禁军小头目，满头大汗地从里面跑了出来。
他跑到太和帝面前，“噗通”一声跪下。
“启禀陛下。”
“说，搜到多少棉衣。”
太和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察的急切。
那小头目脸色煞白，声音都在发抖。
“回陛下，辽商号的仓库里，空空如也。”
“别说棉衣了，连一根棉线都没有。”
“什么？”
太和帝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懵了。
兵部的官员们，更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采购官员失声尖叫。
“这么大的商铺，怎么可能没有货。”
“你们是不是搜漏了什么地方？”
小头目哭丧着脸，“大人，我们连地窖都搜了，真的什么都没有啊。”
“仓库里，干净得能跑马。”
“嘶。”
周围的百姓，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没有？
竟然真的没有？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了俞莲明的身上。
只见他缓缓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表情。
“陛下，现在，您信了吗？”
俞莲明的声音，充满了无奈。
仿佛在说，我早就告诉过你了，你偏不信。
太和帝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天大的傻瓜，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狠狠地戏耍了一番。
“你……”
他指着俞莲明，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耍朕。”
俞莲明躬身行礼，一脸的无辜。
“陛下，草民不敢。”
“草民从一开始，就没说过仓库里有棉衣。”
“是诸位大人，自己臆想出来的。”
“噗。”
兵部的采购官员，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指着俞莲明，手抖得跟筛糠似的。
“你，你你……”
“那你为何不开门，为何要阻拦我等？”
俞莲明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辽王有令，商号乃清净之地，不得擅闯。”
“诸位大人一来就要打要杀，草民若不关门，岂不是要被你们拆了？”
“再者说，草民也想看看，陛下的走狗，究竟有多么蛮横不讲理。”
这话，简直是往太和帝的伤口上撒盐。
他家九族当年就是被太和帝被灭的，也就是他命好 ，侥幸逃过一劫。
要不是为了辽王殿下，他现在恨不得一刀攮死眼前的太和帝。
太和帝只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险些从马背上栽下来。
他强撑着身体，死死地盯着俞莲明，声音如同淬了冰。
“好，很好。”
“既然没有棉衣，那你告诉朕。”
“辽东的棉衣，都去哪了？”
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如果连辽东的棉衣都没有了，那京城，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俞莲明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悲天悯人的神情。
“陛下，您真的想知道吗？”
“说。”
太和帝怒吼道。
俞莲明缓缓抬起头，看着太和帝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回陛下，辽东生产的棉衣，足有百万件。”
“我家王爷心系天下，早已下令，将其全部运往京城。”
“按理说，半月之前，就该到了。”
太和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那为何，现在还未到？”
俞莲明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因为，那百万件棉衣，在途径山海关时，被人扣下了。”
“谁？”
太和帝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谁敢扣押军需物资？”
俞莲明直视着太和帝，眼中充满了玩味。
“山海关总兵，李天和。”
“他言，奉京中密旨，为防止辽东物资流入百姓之手，所有出关货物，一律扣押。”
“陛下，您说，这道密旨，是谁下的呢？”
俞莲明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人群中炸响。
密旨。
山海关总兵，李天和。
扣押百万件棉衣。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百姓们懵了。
兵部的官员们也懵了。
就连马背上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和帝，也彻底懵了。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俞莲明那句诛心之问，在耳边嗡嗡作响。
“陛下，您说，这道密旨，是谁下的呢？”
是谁下的？
朕怎么知道是谁下的。
朕根本就没下过什么狗屁密旨。
太和帝的脸色，从猪肝色变成了酱紫色，最后又变成了一片死灰。
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羞辱，前所未有的羞辱。
他堂堂九五之尊，竟然被一个商贾，当着满朝文武，万千百姓的面，如此质问，如此构陷。
周围的百姓，已经彻底炸开了锅。
“我的天，原来棉衣早就运来了，是被自己人扣下了。”
“山海关总兵？他好大的胆子，敢扣押军需。”
“什么他胆子大，你没听见吗，人家是奉了京城的密旨。”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陛下怎么会下这种旨意。”
“难道，陛下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咱们京城的将士过冬？”
“细思极恐啊，辽王殿下送来棉衣，却被陛下的人扣下，然后辽王殿下就中毒了……”
一时间，各种猜测，各种阴谋论，如同瘟疫一般，在人群中飞速蔓延。
百姓们看向太和帝的眼神，已经从之前的敬畏，变成了怀疑，鄙夷，甚至……是隐隐的愤怒。
他们感觉自己被欺骗了，被愚弄了。
太和帝感受到了周围目光的变化，那一道道目光，像是一根根淬了毒的钢针，扎得他体无完肤。
“你……你血口喷人。”
太和帝指着俞莲明，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
“朕，朕何时下过此等密旨。”
“你这是污蔑，是构陷，是弥天大罪。”
俞莲明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脸上露出一丝悲悯的笑容。
“陛下，草民只是一个商人，人微言轻。”
“但李天和总兵，可是朝廷二品大员，手握数万兵马。”
“他总不至于，拿自己的身家性命，还有整个家族的荣辱，来与草民开这么一个玩笑吧。”
“陛下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山海关一问便知。”
“草民相信，李总兵的手上，一定还留着那份盖着玉玺大印的密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