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武领命而去。
太和帝看着张武离去的背影,心中更加烦躁。
内忧外患,四面楚歌。
这就是他现在面临的局面。
匈厥大军压境,苏南天自立,京城民心不稳。
而这一切的根源,都指向一个人。
陆准。
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儿子。
太和帝猛地想起什么,急声问道,“胡荣盛,之前派往辽东的信使,有消息了吗?”
胡荣盛摇头,“陛下,还没有。”
“按照路程计算,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到辽东。”
太和帝脸色阴沉,“希望辽东那边,能给朕一些好消息,走,跟朕去城墙上看看。”
太和帝一身龙袍,却掩不住满脸的疲惫与戾气。
他走在前往北城门的宫道上,身后只跟着胡荣盛和一队禁军。
寒风刺骨,吹得龙旗猎猎作响,也吹得太和帝的心,一片冰凉。
“胡荣盛,你说,朕是不是做错了。”
太和帝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迷茫。
胡荣盛低着头,亦步亦趋。
“陛下何出此言。”
“苏南天反了。”
“匈厥人打到了家门口。”
“京城的守军连件像样的棉衣都没有。”
“而那个逆子,朕的亲儿子,却躺在床上等死。”
太和帝每说一句,心头的怒火就更盛一分。
“这一切,都是他逼朕的。”
“他若不那么桀骜,朕何至于此。”
胡荣盛心中叹息,却不敢接话。
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错。
帝王的多疑与自负,才是这一切的根源。
可这话,他烂在肚子里也不敢说。
“陛下,城头风大,您龙体要紧。”
“还是先去城楼上看看军备,鼓舞一下士气吧。”
胡荣盛小心翼翼地劝道。
“士气?”
太和帝冷笑一声。
“将士们冻得连刀都快握不住了,哪来的士气。”
“走吧,去看看。”
一行人加快脚步,穿过朱雀大街,朝着北城门的方向走去。
街上的百姓早已不见了踪影,家家户户大门紧闭,一片萧索。
战争的阴云,已经笼罩了整座京城。
突然,太和帝停下了脚步。
他看到不远处,一家商铺门口围着一大群人,其中还有不少身穿兵部官服的官员。
他们围着紧闭的商铺大门,像是一群无头苍蝇,吵吵嚷嚷。
太和帝的眉头瞬间皱起,脸色沉了下来。
“那些是什么人。”
“大敌当前,兵部的人不在军营整备,聚在商铺门口作甚。”
胡荣盛眼尖,连忙道:“陛下,那好像是辽商号。”
辽商号。
陆准的产业。
太和帝的眼中,瞬间燃起一团怒火。
他策马上前,禁军立刻清开一条道路。
兵部的官员们正急得团团转,忽见皇帝亲临,吓得魂飞魄散,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臣,臣等参见陛下。”
为首的采购官员,更是吓得面如土色,话都说不利索了。
太和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声音冰冷得像是腊月的寒风。
“你们好大的胆子。”
“匈厥大军兵临城下,你们不去城防效力,却在此地聚集偷懒。”
“是觉得朕的刀,不够快吗。”
采购官员吓得浑身一哆嗦,连连磕头。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臣等并非偷懒,是奉了张尚书之命,前来辽商号采买御寒棉衣。”
“可,可是这辽商号,他们……”
官员说到这里,一脸的委屈和愤怒。
“他们怎么了?朕不是下旨了吗?”
太和帝冷声问道。
“他们闭门不出,拒不售卖。”
“臣等已经在此等候多时,好话说尽,他们就是不开门。”
“臣等正商议,是否要强行破门而入,为守城将士夺取棉衣。”
这话一出,周围的百姓顿时议论纷纷。
“辽商号竟然连军需都不卖,这是要干什么?”
“你不知道吗,辽王殿下被陛下关起来了,听说快不行了,人家心里有气呢。”
“有气也不能拿国事开玩笑啊,匈厥人打进来,大家都没好日子过。”
百姓的议论声虽小,却清晰地传到了太和帝的耳朵里。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好,好一个陆准。
人都要死了,还不忘给朕添堵。
“岂有此理。”
太和帝怒极反笑。
“区区一个商铺,竟敢在国难当头之际,要挟朝廷。”
“这是通敌,是谋逆。”
他猛地一挥手,指向辽商号那紧闭的朱漆大门。
“给朕撞开。”
声音如同炸雷,响彻街市。
“出了任何事,朕担着。”
跪在地上的兵部官员们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即大喜过望。
有了陛下这句话,他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遵旨。”
几名官员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脸上带着一丝报复的快意。
“来人,把攻城锤……不,找根圆木来。”
一名官员大声喊道。
很快,几名禁军士兵从附近找来一根粗大的房梁木。
“都让开,都让开。”
兵部的官员们指挥着士兵,将围观的百姓驱散。
“弟兄们,都加把劲。”
“为了守城的将士们能穿上暖和的衣裳。”
“撞开它。”
十余名身强力壮的禁军士兵,扛着巨大的圆木,后退了十几步。
“一,二,三,撞。”
为首的官员声嘶力竭地喊道。
士兵们发出一声呐喊,扛着圆木,朝着那扇大门猛冲过去。
太和帝骑在马上,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他倒要看看,陆准的人,骨头有多硬。
圆木带着呼啸的风声,眼看就要狠狠地撞在门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吱呀——”
那扇紧闭的大门,竟然从里面,缓缓地打开了。
扛着圆木冲在最前面的几名士兵,根本来不及收势。
他们脚下一个踉跄,巨大的惯性让他们连人带木头,一起朝着敞开的大门里摔了进去。
“哎哟。”
“我的妈呀。”
几名兵部的官员也跟在后面,躲闪不及,被绊倒在地,一个叠一个,像滚地葫芦一般,狼狈不堪地摔进了门内。
一时间,辽商号门口,人仰马翻。
而那洞开的大门内,静静地站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青衣,面容清瘦,正是掌柜的,俞莲明。
他居高临下,眼神冰冷地看着摔在自己脚下,哎哟叫唤的朝廷官员。
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讥讽。
“诸位大人。”
俞莲明缓缓开口,“一大清早,行此五体投地之大礼。”
“是想给谁拜年吗?”